吃完晚飯後，祁同偉和老婆孩子膩歪了一陣後，單獨待在書房里，回憶起白天發生的事情。
今天他帶著府辦主任吳昌明去豐雲縣，既不是視察，也不是暗訪，只是想到下面的鄉鎮實地調研一下，以便制定將來的經濟發展規劃。
之所以不通知豐雲縣委，不過是為了避免他們跑出來迎接，並且陪同，干擾正常調研工作。
但豐雲縣的人還是出來迎接了，而且準備工作也做的非常充分。
四大班子的領導帶著警車，守在交界處。
那麼多科級領導，等在縣委大會議室。
縣委大院加強了安保，進縣城的路口也設了卡。
街道打掃得干干淨淨，路邊上一個小販也沒有看到……
那麼問題來了。
今天之前，祁同偉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要去豐雲。
出發的時候，也只有全旭和吳昌明知道。
全旭不可能通風報信，看吳昌明的樣子，應該也不是他。
就算有人守在市政府門口盯梢，豐雲縣怎麼知道自己是去他們那里?
就算他們知道自己要去豐雲，短短幾十分鐘，又怎麼來的及做那些準備工作?
祁同偉思來想去，覺得只有一種可能。
肯定是政府辦里有人，通過分析最近調閱的資料，認定自己這幾天會去豐雲縣。
然後告訴豐雲縣那邊，提前準備好一切，只要自己一離開梅關市區，就趕緊集合人手，出來迎接。
真的聰明啊，只可惜沒用在正道上。
不能讓這種人繼續留在政府辦了，必須把他揪出來。
雖然祁同偉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但還有很多的問題在等著他。
按理說，在沒有接到通知的情況下，豐雲縣委應該悄悄操作才對，為何要大張旗鼓的迎接?
難道只是為了拍馬屁?
還是怕自己到鄉下看到什麼，用迎接的方式，來擋住自己?
明知自己是從京海市紀委書記的位置上調來的，為什麼還搞驕奢淫逸、大吃大喝那一套?
就不怕我當場翻臉，追究他們的違紀行為?
那個副書記周莉，似乎有些不一樣，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還是……
……
就在祁同偉苦思冥想的同時，豐雲那邊也沒閑著。
縣委招待所的一個小房間內，煙霧繚繞，四套班子一把手圍在一起密謀著什麼。
人大主任張文強，政協主席劉家國，是上一屆的縣委書記和縣長。
也就是說，這四個人，已經把控豐雲縣政壇十年之久。
白天發生的一切，是他們對祁同偉的一次試探。
這樣的試探，也並非只用在了祁同偉身上，而是所有到豐雲視察的上級領導都經歷過。
他們可以借此，對前來視察的領導做出一個初步判斷。
喜歡阿諛奉承的、喜歡吃喝玩樂的、喜歡唱高調的、好女色的等等……
潔身自好的、剛正不阿、油鹽不進的等等……
不同類型的領導，他們會采取針對性的計劃，投其所好，盡可能做到不得罪人。
這也是為什麼，豐雲的經濟發展如此糟糕，他們依然可以穩坐釣魚台的根本原因。
萬一踫到鑽牛角尖的清官，要追究他們大吃大喝，搞豪華招待的問題，那也充其量是違紀，推個人出來承擔處分就行了。
反正他們也沒有升官的打算，就想在豐雲縣做個土霸王……
這個年代，官員的政治和文化水平，還沒有得到全面進化，外加近親繁殖和買官賣官的因素，整體素質參差不齊。
尤其是落後貧困地區，干部隊伍里充斥著一些文化低、素質差，腦子不好使的人，甚至還有法盲。
豐雲縣長徐冰，就是這樣的人。
他五十歲左右，只有小學文化，因為父親曾經當過革委會主任，所以給他弄了個假的高中學歷，進公社上班，也就是後來的鄉政府。
再後來，他繼續學歷造假，並且用金錢開道，直接買通了在梅關任職多年的前市委書記朱文龍。
抱上朱文龍的大腿後，徐冰一路高升，坐到了縣長的寶座上。
他第一個發聲“這個新來的祁市長，不是當過紀委書記嗎，看起來不過如此，今天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和其他上面下來的領導沒什麼區別。”
“不能這麼說，還是有一些區別的。”劉家國的看法略有差別。“人家沒按摩，吃飯的時候，也是把茅台酒瓶換成礦泉水瓶，才喝酒的。”
“這個正常。”張文強道“畢竟是干過紀委書記的人，肯定會謹慎一點，懂得做足表面功夫，不給人留下話柄。”
“老楊，你怎麼看?”徐冰看向縣委書記楊世南。
“難說，有點看不透。”楊世南搖搖頭，說道“按理說，他今年才三十四歲，就算能力強，背景厚，城府應該還是有限的，不會太深。”
“但是今天的情況，和我預想的有些不一樣。
就拿我們接人的時候來說吧，他把車子停的那麼遠，顯然是沒想到我們會去，下了車之後，他臉上的表情和嘴里的話，明擺著有些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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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過一會，他又主動和周莉客氣起來，變得太快了。”
“會不會是他看周莉漂亮，心里有想法，所以才這樣?”徐冰問道。
“你拉倒吧，周莉都四十歲了，在我們面前算是年輕漂亮的，但在祁同偉面前，明顯不夠看啊。
再說了，周莉再漂亮，能比的上招待所里的這些年輕姑娘，祁同偉都不看這些姑娘幾眼，又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好像也對，周莉在他面前，確實是老了點。老楊，要麼他是看在你家老爺子的面上，不便甩臉子，畢竟你家老爺子是副省級干部。”
“也不可能。”楊世南搖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
“我家老爺子那個副省級，是退居二線的待遇，虛名罷了，他之前當的那個環保廳長，說起來是上級領導，但也不過正廳級而已。
祁同偉年紀輕輕就已經正廳了，前途不可限量，怎麼會把我家老爺子放在眼里。”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嘛?”徐冰開始急了。
“現在說不清楚，只能說有點眉目。
祁同偉今天沒有直接發脾氣，也吃了喝了，應該沒有和我們過不去的意思，當然，也沒有和我們交朋友的想法。
至于他那個人，到底怎麼樣，能不能拉攏，還要繼續觀察。
對了，你和府辦的孫秘書說一下，讓他提點神，祁同偉那里有什麼情況，立馬打電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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