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方海的死訊早就傳來,可是她還是說陸方海生死未卜。
伍小六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
他溫聲道︰“你放心,我跟鐘縣令說一聲,將他趕得遠遠的,若是再在本縣出現,下回就拘著不放了。”
杜文秀張了張嘴,心中暗嘆口氣,道︰
“那就多謝伍大哥了。不知哪日放他出來,我問一下家中齊三娘願不願意見他一面。”
伍小六想,這杜文秀做這般大的生意,卻還是有些婦人之仁。
如今因著齊三娘惹來這麼個人,不想著遠離,還要問她見不見,果然是——
罷了,自家兄弟的媳婦,還是莫要腹誹太多。
伍小六將時間交待了,也就起身告辭。
杜文秀送了他回來,沒有回去找齊三娘,卻叫人喚來了成厚。
“你之前在主家,可曾辦過什麼機密之事?”
成厚略一頓,不知她為何這般問,便道︰
“倒也不是什麼機密之事,不過是少爺紈褲,跟著做了些欺負人的事罷了。”
杜文秀仔細問道︰“是什麼欺負人的事?不妨與我講來听听。”
成厚心下忐忑,揀那能講的說了幾件,不過杜文秀卻似是不滿。
“既然留下你們,便是要教你們做事的,若只照這般,我卻覺得指望不上。”
成厚心中微動,便道︰“之前那家兒是官身,許多了不得的事都是帶著衙門里的人做了。”
“只是有一回一個獵戶過去城里賣貨,被先前那家的公子瞧上,想要低價買,那獵戶不同意。”
“公子便招呼了我們幾人半道上將他劫了,打得半死,也不知後邊兒撐沒撐到回家。”
杜文秀手指在桌案上微微敲著,外頭照過來的光線映在臉上,忽明忽暗。
她不言語,成厚也不知她心內想法,不由暗暗後悔,不該將這般凶狠的事情講與她听。
萬一這杜娘子覺得自己竟做出過這等事情,心下起了嫌隙,不敢用人了怎麼辦。
正胡思亂想間,杜文秀的聲音幽幽打從上頭傳來︰
“我這里,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成厚領了命出去,杜文秀也回了內院,進去便看見齊三娘哄了海生在玩泥叫叫,上面啃的滿是口水。
扭頭看見她進來,齊三娘笑著打了聲招呼。
杜文秀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來。
坐著陪海生玩兒了一會兒,杜文秀就回了正房。
鹿二娘正在床上沉沉睡去,杜文秀一來,她便倏地睜開了眼楮,好生機警。
杜文秀神情有些懨懨,往妝台前一坐。
“二郎的事可說好了?”鹿二娘放輕了聲音問道。
杜文秀點了點頭,興致十分不高。
“你怎麼了?可是有心事?”鹿二娘關切道。
杜文秀扭頭瞧了她一眼,不由有些詫異︰這人還關心自己有沒有心事?不是只關心二郎的安危嗎?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鹿二娘笑道︰“好歹也是你救了我,又這般明顯的憂愁上臉,我還能故做不知不成?”
杜文秀淡淡一笑,勾了勾嘴角,幽幽說道︰
“對于你們來說,殺人是不是件特別容易的事?”
“你殺人了?”鹿二娘神色古怪,似乎是想到什麼,問她道。
杜文秀嚇了一跳,急道︰“莫要瞎說。”
不過她又看向鹿二娘︰“不是有句話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你的意思是,你陷害了別人,讓別人丟了性命,不也還是等同于殺人?”鹿二娘有意逗她,便這般問來。
杜文秀低了頭,支吾道︰“差不多吧。”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派成厚去做什麼事哩。
也不想與鹿二娘說的太過清楚,就這樣含糊著,挺好的。
陸方海不在家,又做的那見不得人的事情,自己若不快刀斬亂麻,有一天因這吃了大虧,只怕悔之晚矣。
這般想著,她心里倒也還安穩幾分。
又想起引來此事的齊三娘,倒是說不得是什麼滋味。
她到底也只是這亂世中的一朵浮萍,成了人家的妻子,卻又被丈夫賣掉。
如今為家里招來禍端,自己能怪她嗎?能趕她走嗎?
算了吧,就不叫她知道,悄悄地處理了就是。
只是依伍小六所說,這漢子卻不是偶然間發現了齊三娘的蹤跡,倒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到底是什麼人,連自家最沒有存在感的齊三娘的前後都能查探個清楚,還設下這等計謀
若是自家被無賴纏上,只怕什麼事情也做不成——
什麼事情也做不成?
杜文秀腦中靈光一閃,有了!
平日里自家也是與人為善,少與鄰居起紛爭,便是做生意,除了文月坊和文月樓,也沒有涉足于其它行業。
而開業時吳子薇前來尋事
杜文秀抿了抿唇,心下暗道︰此事便不是她做的,只怕也與她脫不了干系!
想起此事,便又想到,之前叫人去查吳子薇,這幾日事多一鬧,卻又忘了。
她與鹿二娘打了聲招呼,便轉身出了正房,喚來徐阿大,叫他去文月樓找了林掌櫃來。
林掌櫃來時,天剛擦黑,一家人才開始吃飯,杜文秀听了楊老頭兒來報,飯也顧不上吃,便朝前院過去。
阿洛和齊三娘在後頭叫她吃了飯再去說事兒,她也只擺了擺手。
無奈,幾人又張羅著將飯菜挑出來一些給她留著。
“這不是開業最忙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嗎?怎麼還這般火急火燎的?”
阿洛不由嘟囔道,齊三娘心里有事兒,倒是沒有言語。
杜文秀見了林掌櫃,也不多做客套,單刀直入道︰“前兩天叫你們查的吳子薇,可有了眉目?”
說起這個,林掌櫃笑道︰“有,有,還是多虧了關寶來,杜娘子招來的這個人,實在是好用得很。”
“哦?”杜文秀不由疑惑,她只知道這關寶來老實頭一個,被人騙得老宅子都賣了。
怎麼,難道到了文月樓,在林掌櫃手下倒成了寶貝?
林掌櫃呵呵一笑,與她說了分明。
原來這關寶來雖賣了宅子,但也沒在家閑著,每日里四處尋活計做,便是有個什麼雜工,他也不嫌棄。
既做了,便處理得妥貼,不論人貧賤,也都守禮交往,落得下一片好名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