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
無風。
石向王的身體陡然僵住，受到巨大驚嚇，一雙眼眸死死地盯住林然指尖升騰的黑暗。
那是蓄積殺伐時的些許外溢，本身威壓並不強烈，可彌漫出的波動與氣勢，如同一記無形的巨錘重擊，狠狠地砸中石向王的心髒，震得他心跳不禁止住。
黑淵真意！
三境圓滿！
“怎麼可能？！”
石向王無法置信。
自眼前的少年下場天驕戰後，無論是革新一派的準王，還是王城權貴的選手，亦或是單純想趁機揚名立萬的天才，沒人不會關注。
各種涉及林然的推論，基本上一條不漏。
尤其是石向王。
因為被殺的欲天來自深死沙丘，更是分外了解。
軍部監察衛星拍攝的神戰錄像，都被他想辦法弄來，反復觀看多次。
那把殺器黑淵，的確被欲天毀掉，當空斷裂。
因此，石向王跟很多武道強者的看法一樣，認為林然原本的武道前路斷絕，起碼黑淵異能肯定保不住，在神戰中遭到毀滅性的破壞。
可現在，再清晰不過的黑淵真意波動撲面而來！
哪怕僅有一縷，還是讓石向王壓力巨大，宛若面對一座無底深淵，喘不過氣。
唰……
望見林然張開五指，縈繞之間的黑暗旋即暴漲，石向王心頭凜然，趕忙壓下起伏的情緒，全力爆發，演化自身能打出的最強殺招。
轟隆隆！
一座座高山憑空浮現，層出不窮，延綿且壯闊，彌漫出的威壓，無比沉重，直接激活下方機場的防御機制。
原本寂靜的夜空，承受不住，狂風大作，席卷四方。
遠在那些觀戰領域強者上方的雲層，頃刻崩碎，灑落明亮的星月光輝。
林然黑發飛揚，被風吹起，面對石向王蓄積的強大殺伐，一如之前的平靜，探出的左手，只是用微微張開的五指，輕輕一按。
唰——！
無邊的深沉黑暗席卷而出，徑直淹沒橫空的龐大群山，吞噬石向王的身形，隔絕一切灑落的星月光輝，在夜色下，宛若化作一片新的天穹。
“向王……”
下一刻，沒等臉色劇變的石家高層出聲，漫天黑暗全部消散，只維持了一瞬。
然而，一同不見的，還有空中威壓浩蕩的群山，不復絲毫蹤跡。
嗚！
提前發動引擎的空天戰機這時迅速升空，接上林然，駛離石家。
石向王的軌跡跟空天戰機相反，從高空墜落下來，一抹鮮血沿著嘴角滲出，眼中滿是震撼與駭然之色。
他知道，是林然收力了，沒下殺手。
否則必死無疑！
自己凝聚的最強一擊，在黑暗的殺伐下，土崩瓦解，頃刻潰散，完全對抗不了。
黑暗瞬間侵入身體，帶來強烈的死亡危機。
若非及時消散，自己會跟之前的十名王城天才一樣，沒有認輸的機會！
弒神存在，不可估量！
“向王！”
“小叔！”
見石向王落地，觀戰的諸多石家成員一擁而上，生怕這位最強天才受到不可逆的創傷。
石家族長沒有上前，依仗高深的武道修為，精準捕捉到林然對石向王的留手。
他終于明白，林然之前為何直呼高祖之名。
那絕非不敬。
他也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聯系王城分家，最高警報，即刻打開高祖閉關之地！”石家族長吩咐身旁的幾位石家高層，望著逐漸消失在夜幕中的空天戰機，深深地長吐一口氣，“告知高祖，聖夏的天，要變了！”
他的判斷非常準確。
凡是望見林然這次出手的領域強者，莫不同意。
漫天黑暗中的真意波動，無比強烈，看不出一點受到影響的跡象。
顧家派來觀戰的那幾人，慌張到顧不得跟石家打招呼，一邊急著上報，一邊倉促離去。
他們認為將隨著關山死去而消失的黑淵之力，沒有斷絕！
林然在神戰後仍能保留這種至強力量！
遠離石家祖地觀戰的那些領域強者，倒不著急，可內心的波瀾起伏，絲毫不弱。
他們之所以趕來，是想著石向王實力不凡，或許可以帶來一些壓力，讓林然在戰斗中提前凝練出光暗極天真意，而不用等到跟顧鎮神對戰的時候。
這樣的話，兩人的鼎峰一戰，肯定更加璀璨。
可結果，他們看到了什麼？！
那種跟弒神力量同源的黑淵真意，再現世間！
“王城的天恐怕要翻了啊！”
“林然的武道前路根本沒斷，根據山海市巡夜司監察系統捕捉的波動，林然晉升真意境界時，只是深入三境一截，現在卻已圓滿，說明仍能修行！”
“弒神的黑淵力量都得以保留，那熾天聖焰呢，不會也能動用吧？！”
“可能吧……但不能動用也無妨，封王真力在身，林然不需晉升王境，只要掌握圓滿的黑淵領域，肯定可以比肩真正的封王！”
“一位新的封王就這麼誕生了？！”
“以林然過往展露的天賦，你覺得他掌握不了圓滿的黑淵領域？”
“何止王城，整座聖夏都要變天！”
這些領域強者激烈議論，無法平靜。
單是林然斃掉十名王城準王的戰績，基本上已夠革新一派推進想要的武道改革。
可看林然乘坐空天戰機駛離的方向，明顯不是要返回山海市。
一場席卷整座聖夏的武道革新，恐怕不可避免，將如時代大勢！
王城。
這座巨城的氛圍很壓抑。
當林然以黑天碾壓石向王的消息傳來，那些之前感到擔憂的權貴，不光再是焦慮，心中開始涌現惶恐！
武道革新，將會切實觸動他們的利益。
若顧鎮神還擋不住林然，聖夏的這場武道革新，將會推進到什麼程度？！
他們視自身為聖夏的統治者，共享各自祖上封王的榮光，有權管理整座天下。
只要封王不滅，足以千秋萬代高枕無憂。
可今夜，隨著一名少年的到來，各自座下被認為固若金湯的位置，似乎開始劇烈震顫！
“要快點上報議長，可否請他從中斡旋，緩步推進？！”
“你覺得那位鐵血到連自身親子都殺的老人會在意我等？！”
“即便議長同意，你真敢不認天驕戰的成果嗎？止殺王的親軍早在林然下場天驕戰，已從不滅薪火開拔，直奔王城而來！”
“陸……陸野……？！”
“比起求人相助，不如想想怎麼攔下林然！”
“立即去聯系顧鎮神，他不是揚言不輸林然嗎，面對掌握黑淵真意的林然，目前能有幾成勝算？！”
“快 ！！！”
當危機到來，許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其實非但做不到他們自以為的波瀾不驚，反而會陷入慌亂，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
嗖！
夜幕空曠無垠，不顯外界的紛亂，一架空天戰機全速前進，留下漫長的潔白尾跡雲，映照著清冷的星月光輝，猶如一道斬開夜色的璀璨劍光。
石洲境內的天斷山余脈逐漸顯露全貌，空天戰機降速懸停，打開艙門。
“你們先到王城等我。”林然起身邁步，走向開啟的艙門，“我自己去一趟問天山。”
說完，他不再停留，一步踏出，穿梭虛空，消失不見。
自問天山入王城，是古來征戰武者的第一選擇。
路途雖長，風光卻好。
于山巔俯瞰坐落聖夏核心的巨城，內心往往會生出壯闊之情。
若趙扶瀾沒有戰死，林然或許會有效仿的心情，帶領傾天九子登上問天山，打進登王台。
而如今……他唯有殺心熾烈！
時值深夜，問天山這座橫陳天斷山脈中心的聖夏第一高峰脫穎而出，蓋壓延綿群山，空曠而孤寂。
前不久隨大戰揚起的積雪早已回落，再度凍結，連成一片，四周不見人影，唯有冷風掠過夜空的聲音，嗚咽中透著蒼茫。
登山的路上，不乏古舊的墓碑，大都埋葬的是古來征戰王城的武者。
有的戰死到尸骨無存，只能在山上立下衣冠冢。
有的自出發前，豪邁放言，若征戰失敗，聖夏境內皆可埋血骨，無需送回家鄉。
這座山之所以在無數武者心中享有特殊地位，並非單是聖夏第一高峰，亦因古今諸多埋葬的英才。
山巔之上，有一座新立的墓碑，屬于趙扶瀾。
當日的追隨者為紀念他的壯烈死戰，撿來幾片碎裂的染血布條，建成一座衣冠冢。
以他的戰績，足夠有資格埋葬山巔。
墓前，祭奠的白花隨處可見，被很多人送來。
因為冷冽的溫度，鮮艷如新，不曾凋謝，可在山風不斷地吹侵下，難免碎裂，散落一地，顯得有些淒涼。
唰……
突然，一道欣長的身影自山巔顯現，無聲走向墓碑，徑直在碑前盤腿坐下。
注視著眼前的墓碑，林然抬手一翻，取出石向王送的兩瓶藏酒，接連啟封。
他拿起一瓶，全部倒出，任由這些讓封王都眼熱的醇香酒液灑于墓前。
“趙扶瀾，抱歉，我失言了，沒法帶你打進登王台。”
孤寂的山巔之上，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夜風中響起，傳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