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國最終沒能抓到張清明。
因為對面的十多個公安手里都有槍，他們護廠隊手里就只有電棍。
更何況在名義上，他們廠保衛科要接受縣局的業務指導。
李洪國不甘心就這樣帶著人退回去，他讓人去找自己在縣里的關系，想著只要縣局一開口，臨江派出所的人就只能讓自己把人帶走。
這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縣局的人是過來了，卻是通知他們立即收隊退回廠區。
“讓我退回去？”
想到自己的獨子被打掉了兩顆門牙，李洪國的眼楮就有些發紅。
“說好听一點是我們保衛科接受你們縣局的業務指導，在我們行政上根本不歸你們管，想讓我退？除非讓市局打電話來！”
李洪國死死的盯著臨江派出所的二樓。
那里擺著一把躺椅，一個年輕人正翹著二郎腿坐在那里悠哉悠哉的看著他。
不用說，肯定就是張家的那個小子！
張清明根本沒把李洪國的黑臉放在心上，跑回家之後除了去樓下派出所報案之外，他還打了兩個電話。
張清明估摸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幾輛自行車飛快的從紡織廠的方向騎了過來，領頭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正是唐延安的秘書。
他第一個電話打給的就是唐廠長的夫人鄭瑞欣。
張清明相信，這個時候的唐延安絕對不會讓李洪國動自己。
倒不是那一百噸棉花的功效，而是唐延安很清楚，在他這個最關鍵的時候絕對不能得罪自己。
自己或許在唐延安上進的事上起不到什麼作用，但就憑他在新市場的那些關系，給他上進扯後腿是一扯一個準。
再說廠里采購科還欠著自己三十多萬貨款，根據張清明弄到的小道消息，不到五月底的時候廠里是絕對拿不出這麼多現金來的。
萬一張清明逼著廠里給錢，廠里又給不出來，張清明分分鐘就能把這件事捅到省里去。
“李科長、李科長！”
周秘書單車踩的氣喘吁吁的，車還沒停住他就連續喊了李洪國好幾聲。
李洪國沒想到自己與派出所的官司，居然會這麼快引起了廠里的關注，還把周大秘給引了過來。
“唐廠長讓我通知你立即把人帶回去！”
李洪國急忙想給周秘書解釋，他怕張清明事後畏罪潛逃。
周秘書根本不听李洪國的解釋。
人家張清明的電話打到廠長辦公室，早就跟唐廠長談好了。
這件事兒人家張清明佔理，關系更比李洪國硬，就算看在自己女兒份上，唐延安都不可能幫李洪國。
“別的都別說了，立即把人帶回去！”
周秘書根本就懶得理李洪國，甚至越過李洪國對周邊的護廠隊員直接下令。
“誰讓你們違規到縣城來的？廠辦的通知，回去之後都要寫檢查！”
“要是有不服氣的，立即到人事科去辦手續！”
十多個護廠隊員立即轉頭就走，給你李科長面子是不假，但也不值得自己把正式工作給弄沒了。
李洪國被氣的跳了起來。
“周秘書你知不知道？這個張清明不但打人，手里還有管制電擊器械！”
“他甚至還污蔑我兒子他們搶了他三萬塊！”
“他tnd狗屁，他張家能有三萬塊，我現場吃屎給他們看！”
“這小子是在欺騙公家！這是涉及巨大金額的詐騙！”
周秘書沒好氣的瞪了李洪國一眼。
也怪張家大小子平時在廠里不顯山不顯水的，在廠里傳的他的事都是些男男女女的八卦新聞。
就連棉花的事，幾個廠領導也只是語焉不詳的說張清明不過是在中間幫了點忙而已。
除了廠領導之外，知道內情的只有采購科和財務科的一兩個人。
但他可是知道這個張清明手里的錢不止三萬塊那麼簡單！
李家的小子那幾個人到底有沒有搶張清明的錢，這事兒還真不好說，面對三萬塊巨款見財起意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雖然李洪國有萬般不甘，但成了光桿司令的他也只能恨恨的跟著周秘書離去。
回到保衛科還沒坐上幾分鐘，李洪國就接到了一個來自市局的電話。
市局的領導把李洪國罵了個狗血淋頭，不但指責他違規跨區辦案，還責令他立即將那三萬塊的搶劫案偵查清楚。
這就是張清明打的第二個電話產生的效果，孫衛東家里在市局關系很硬。
“狗屎的三萬塊！”
氣不打一處來的李洪國剛剛罵了一句，自己的手下就急匆匆的闖進了他的辦公室。
這名保衛干事一臉煞白，話音都有些發顫。
“科長，我們剛剛送你兒子幾個去廠醫院看病，付款的時候我看了一眼錢凌志的挎包，里面、里面真有三萬塊……。”
李洪國愣了一下。
自己兒子幾個的瑕疵布生意他是知道的，但他清楚就自己兒子幾個的生意絕對不可能賺到這麼多錢！
李洪國的手忽然抖的不行，想拿一支煙叼著，卻一直拿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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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打期間搶了三萬塊，足夠給這三個小子每人一顆花生米了！！！
“你問過他們，錢、錢是從哪來的嗎？”
“我沒敢問，”保衛干事吞了吞吐沫，“不過那幾十疊錢里，夾著一張取款單據，取款人就是那個張清明……。”
完了！
失魂落魄的李洪國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
這回不管是這幾個小子真的下了手，還是那個張清明故意栽贓陷害，按照這個年月的辦案手段和方針，自己兒子幾個進去是板上釘釘的事！
也不怪張清明這回下手這麼狠。
錢凌志敢拿自己ど妹威脅自己，等于犯了張清明的逆鱗，觸者必死！
這件事弄到最後保不齊就要付出三條人命的代價！
那可是一九八四年的三萬塊，正值嚴打高峰，各地方縣局還在為欠缺的打靶名額發愁的時候。
“錢凌志的挎包呢？”
保衛干事沒敢看李洪國的眼楮。
“剛才縣局的人趕到了廠醫院，當著我們的面查封了那個挎包……。”
李洪國痛苦地捂上了臉。
保衛干事沒有在李洪國的辦公室多待，李洪國呆呆的坐了一個多小時，突然面目猙獰的抓起牆上的皮帶走向了詢問室。
昨天抓進來的朱立軍就關在那里，李大科長有火想要發泄！
等李洪國收拾完朱立軍，廠辦的一個電話讓他如墜深淵。
他被臨時停職了！
自己兒子的案件他要回避，因為涉案金額巨大，這個案子將由市局派人來督辦。
錢凌志三個將由縣局接管，案子也被強令轉給縣局。
事情一傳開整個紡織廠都轟動了。
所有人都驚訝于張清明的富有，還有他的關系強大！
在廠里極有頭臉的李科長，在張清明的面前幾乎不堪一擊。
廠計生辦。
馬高山面前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
他怕了！
他不是怕張清明會找到自己頭上來，而是怕孫小青在知道張清明真實的底細節後，會更加傾心于那個人！
“看來靠別人來打擊這個張清明怕是不行！”
紅著眼的馬高山狠狠地摁滅了煙頭。
為了得到孫小青，看來他只能采取最直接的方法！
哪怕是毀了孫小青……。
“孫小青別怪我，我也不想這樣的！”
“這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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