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而詭異。
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時間在這一刻凝固，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寧靜。
柯西索沃劇院在靜止的時光中顯得格外莊嚴而神秘，仿佛隱藏著無數未被揭開的秘密。
寂靜無聲。
科瑞特只能听見自己的呼吸聲，跳動的心髒傾吐著他還活著的事實。
布萊德背後伸出的長鞭張牙舞爪地在半空中散開，恰好地擊落了頭頂正中央的吊燈。
水晶吊燈墜落的軌跡在空氣中凝成螺旋，八百三十四粒塵埃懸浮于他那由累累白骨堆擠的座椅之上。
科瑞特的蔚藍瞳孔在此刻收縮，他能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靈性已經充斥在他的身邊。
充斥在每一個角落。
甚至是每一體積的空氣中！
“你……”
“到底是什麼人……”
沒有任何的答復，整個世界似乎只剩科瑞特一人。
面前的布萊德靜止不動，宛若死去了一般。
而看著他掛在臉上那近乎扭曲的笑容，科瑞特不由得感到一陣後怕。
不過事實證明。
他贏了。
這場被他預估有著九十勝率的賭局，並沒有出現那百分之十可能的意外。
“和我說幾句吧，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好奇。”
為了防止因為自己的過失而導致意外的發生，科瑞特並沒有自作主張地對布萊德動手。
哪怕此刻的對方已然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席地坐下，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
但他是清楚的。
那藏身在暗處的某位，一定能听見自己在說什麼，也明白自己正是同他對話。
“我不理解，像我這種小角色……對吧……”
“明明只是個普通的再也不過的人罷了，按理來說，什麼契約之類的，應該輪不到我頭上吧……”
“莫非是我的身上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他毫不在意地將內心的想法悉數抖了出來，似乎還摻雜著幾分抱怨。
“而你們這些人，哦不，恕我冒犯……”
“明明應該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但卻總是以奇奇怪怪的形式出場，最後又莫名其妙的和我牽扯上關系……”
“說實話，我真的很不理解啊……”
他仍在自顧自地說著，卻完全感知不到一個人影不知在何時已經走到他的身後。
他的左眼是凝聚的星雲，右眼倒映著一枚布滿符文的六芒星。
三指寬的疤痕自眉骨斜劈至下頜，裂縫中不斷滲出灰霧，在鬢角凝結成微型骷髏的形狀。
黑曜石耳釘貫穿的耳垂下方，星芒狀刺青隨呼吸明滅，每次閃爍都會讓方圓十里的羅盤指針跳起死亡之舞。
銹蝕的青銅懷表取代了他原本的心髒，齒輪咬合聲透過那早已被風化的服飾震蕩著空氣。
一抹陽光掠過他海藻般糾纏的銀白色長發，在那發絲間，赫然浮現出半透明的魂體似的存在，好似一串用人命串成的幽靈瓔珞。
人影頭顱之下的部分虛幻，似乎根本不存在實體，但他確確實實地站在科瑞特的身後。
許久，像是意識到什麼，科瑞特整個人突然愣住，動作也僵硬了幾番。
他緩緩回頭，終于見到了那個人影。
“你終于出現了。”
他語氣平靜，如同是對一位闊別已久的老友打著招呼一般。
“看來我可以默認你同意了契約的內容了……”
聲音直接傳進了科瑞特的腦中，他並沒有反駁，正如對方說的一樣，他的確默許了這一事實。
“既然契約已經成立，那你也可以告訴我你的身份了吧。”
科瑞特雖然沒有明面說出，但他的心中也早有了一個答案。
那就是被菲謝爾一直念叨的祖父。
同樣也就是那個只存在傳聞中的大海盜。
阿爾杰•克里斯特尼！
“我沒有什麼所謂的身份，硬要說的話……”
他頓了頓，用略帶遲疑的口吻開口道。
“夢。”
極為簡單的一個字，卻讓科瑞特陷入了有史以來最為震驚的頭腦風暴中。
無須再次發問，因為科瑞特听的清清楚楚。
“夢？”
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自稱為“夢”的女人。
他可不認為只是一種巧合。
科瑞特發現自己似乎走進了一條無法回頭的小徑當中。
小徑的前頭是重重迷霧，後面卻是已經塌陷的道路。
“夢……”
愈發的細思極恐，最讓他恐怖的一點，正是因為他自己同樣處于夢序列。
“不，我不需要你的這個身份，告訴我，除了夢，或者說是在你成為夢之前，你是誰？”
人影陷入了沉思，虛幻沒有實體的右手不斷抓著銀白色的長發。
他閉上雙眼，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而就在同一時間，科瑞特赫然發現四周的景象竟然開始變化。
承重的石柱不知為何突兀的缺失了一塊，地板也莫名地塌陷下去。
但在他眨眼過後，那原本殘缺的石柱和地板竟又恢復如初，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損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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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瑞特篤定那絕對不會是眼花的原因，他確確實實看見並且記住了那一幕。
另一邊，那個未知的人影突然睜開了眼楮。
在那凝聚的星雲後，是深邃猶如星空般的存在。
他一臉漠然地看著科瑞特，隨後緩緩說道。
“我的記憶中的確有著那麼一段記憶，只不過我對于那記憶並沒有歸屬感。”
“如果那是屬于我的記憶，那麼除去夢，我還有著另一個身份。”
“阿爾杰•克里斯特尼。”
雖然早有預感，但親自從對方口中得到答案的科瑞特還是忍不住感慨。
他不會懷疑對方的身份是否真實。
能那麼輕易地困住布萊德，並且做到讓時間靜止的人物，根本無需編造謊言來欺騙自己。
這麼看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赫然就是那傳聞中的人物。
那以一手之力開創了屬于海盜們的時代，那位早已消失不見的大海盜。
“阿爾杰•克里斯特尼。”
“菲謝爾的預感是真的。”
科瑞特在心里默念，正當他想要再多詢問一些有關他的內容時。
阿爾杰像是注意到了什麼。
他抬起那虛幻的右手，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扣。
懸浮的水晶碎片突然倒流重組，墜落的吊燈竟重新拼合成完整的巴洛克式藝術品。
那些凝固的塵埃開始逆向旋轉，在科瑞特驟然放大的瞳孔里，每粒塵埃都映出一幀破碎的時光。
他看到自己七歲時在墓園捧著鳶尾花，十三歲第一次割開鴿子的喉嚨，四天前從沉默演講者號走了下來。
“你無需感到恐慌，因為在我創造的世界里，我即為全知全能。”
阿爾杰的聲音在整個柯西索沃劇院內回蕩著，化作實體的音浪形成一圈圈的漣漪。
那些漣漪輕輕撫摸著被靜止在半空中的布萊德。
“ 嚓！”
似乎是玻璃破碎，只見布萊德的軀體竟然突兀的碎成了幾百塊甚至幾千塊的碎片。
沒有任何的血跡，好似一塊塊形狀各異的藝術品罷了。
那些碎片在空中懸浮著，其顏色也在不斷發生變化。
先是藍色，接著又變成紅色，隨後是紫色。
它不斷變換著顏色，直到把科瑞特認知中的所有顏色都變換過一遍。
下一刻，那些碎片不見了。
而這一過程，僅僅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
“這是我的承諾。”
阿爾杰微微頷首，眼神平靜，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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