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順義剛剛走進後院,就見到陳瀚一臉猙獰地從建築內沖出,朝著園林某處奔掠而去,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前者實在放心不下,顧不得手里拖著的兩個黑色大皮箱,丟在原地就想去追趕。
然而剛一轉頭的工夫,哪里還有陳瀚的身影。
只剩下影影重重高低起伏的樹木,在夜色中發出沙沙聲響。
此刻陳瀚已經出現在園林角落,墨眼之下,是清晰可見的四象幻陣的陣法波動。
他面色陰沉,掐出手印的同時腳下快步移動。
幾秒鐘的時間,眼前景色驟然一變。
一人多高的凌亂荒草,已經將這片地佔滿,但是月色之下,他清晰地看到這些頑強的荒草有被壓倒的痕跡,頓時倒吸冷氣。
隨著視線的移動,那口殘破古井上面壓蓋的石板,已然碎裂在井邊。
陳瀚如遭雷擊,整個人都禁不住發顫,一股難以名狀的怒火,讓他感覺胸口都快要炸開。
深深吸了口氣,突然一陣劇烈咳嗽,斬龍的反噬再度被勾起。
他卻是恍若未覺,快步朝著古井走去。
來到井沿旁邊,絲毫沒有猶豫,飛身而下。
一聲悶響,陳瀚雙腳穩穩踩踏在井底,借著微弱月光投射的光線,他能看到井壁上封堵的石塊已經倒塌,呈現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還不等他鑽入其中,已經發現散落在洞邊的瓷器碎片……
他牙齒咬的咯吱作響,手腕一抖取出墨刃,借著洞口的石塊劃動,火星四濺。
就是這轉瞬即逝的微弱亮光,卻仿佛無盡絕望中升起的希望。
陳瀚瞳孔驟然一縮,心髒劇烈顫動。
他確定自己剛剛看到的,是散落在地的白太歲!
……
等到取來射燈,再次下到井底。
這一次終于看清了洞內的情形。
侍養白太歲的大缸已然碎裂,巨大的白色肉靈芝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可以判斷,其中最光潔白皙的部分,已經不在此處。
但是留下來的邊角料,也足有幾十斤了。
那些練氣士還真是夠挑剔的,即便面對如此天材地寶,竟然只取其精華中的精華。
不過好在是這樣……
否則整件白太歲被取走的話,自己再想去尋那就太耗費時間了。
想都沒想,陳瀚將散落在地的肉靈芝的碎片一一收取用衣服包裹,繼而爬出了井口。
走出四象幻陣,他開始沿著園林內的小徑快步移動。
墨眼幾乎催動到了極致,觀察著周圍的一草一木。
許慶生的手機遺留在居住的房間,如果說他被人驅逐趕出了園林,倒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怕就怕,這心狠手辣的師徒二人,已經下了毒手。
她們可是將整架航班的人都滅口的惡魔……
直到陳瀚的身影出現在正門附近,那隨意丟棄在道旁的竹編掃帚,終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借著射燈的光線,地面上青苔痕跡被他一絲不落收入眼底。
突然,他的身形一閃,竄入了林中,眼神閃動之間朝著假山後面飛掠而去。
林間枯枝有被踩踏過的跡象,正是這個方向!
直到他出現在假山後面時,一個異常突兀的土堆讓他猛然僵在原地。
說是土堆,無非是用枯枝敗葉隨意堆積而成。
陳瀚腦中嗡嗡作響,嗓子發干,仿佛突然沒有了上前撥開枯枝的勇氣。
喉結涌動,他死死咬著牙握了握拳頭,終于緩步走上前去。
蹲下身,那顫巍巍伸出的手,仿佛要掀開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
當熟悉的衣衫,出現在陳瀚的視線中,他再也控制不住,鼻頭一陣酸麻。
許伯……
真的遇難了。
那個和藹又卑微的老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了……
被人殺了!
陳瀚看著枯枝敗葉下面掩蓋的熟悉的廉價衣衫,許慶生的音容笑貌再度浮現腦海。
“少爺,今天這樣肉可叫一個地道,您肯定愛吃。”
“春天夜里還有涼意,嘿嘿,必須配上這二鍋頭……”
“少爺,我這天天盼,可算把您盼回來了。”
“……”
那一聲聲少爺,老人喊得仿佛天經地義,發自肺腑。
可是自己給他的,無非只有一個住處,和每月僅有兩千塊的薪水罷了。
不是自己不肯給更多,而是老人死活不肯多要。
原本以為,可以讓他在此處安享晚年,壽終正寢……
這一刻,陳瀚眼中的血絲不斷充盈,整個人都在劇烈打顫。
一股濃烈到宛如實質的殺氣,從他身上四散而開。
就連假山周圍的蟲鳴聲,都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不見,仿佛受到了什麼驚嚇。
就連陳瀚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嘴角流出的血跡,沿著脖頸已經浸染了領口。
雙手的指甲掐進肉里,就仿佛手心里死死攥著的,是那兩個凶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陳瀚就這麼僵在原處,紋絲不動。
直到樹林間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是黃順義。
“老……老板,你還好吧?”
陳瀚緩緩起身,蹲著的雙膝早已發麻,他一個趔趄強行站穩。
雙唇微動,發出異常嘶啞而又低沉的聲音。
“老黃,我要閉關。”
“把人,送回橫沙島下葬……”
話音落下,陳瀚低著頭緩慢轉身,一步一步,朝著後院走去。
……
黃順義當晚就委托宗義安排了直升機。
第二日,在許慶生的遺體登記火化之後,攜帶著骨灰一路趕回橫沙島。
低調而嚴肅的告別儀式,瀚墨堂的人和顧家的人全部到場,隨後骨灰下葬,就在距離百里永正的墓碑不遠處。
然而黃順義卻是訝然發現,這片平整的墓地里,不知何時又多出了一道墓碑。
當他帶著好奇緩步走近,那上面刻著的名字,讓黃順義眼皮一顫。
儒家傳人,國之基石,華夏棟梁,孔儒永垂不朽。
老黃咽口唾沫,扯了扯白凰的袖子,繼而偷偷指了指眼前這座墓。
“丫頭,這……”
白凰靜靜看了眼墓碑,緩緩搖頭,聲音清冷。
“只是孔老先生的衣冠冢,他的骨灰听說是葬回到孔家祖墳了。”
黃順義這才心下了然,無語地點了點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