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藝美看向了胡大秋,她就這樣怔怔的看著他“夫君,將軍……”
胡大秋一個鐵錚錚的漢子,當初沖鋒陷陣,都沒有現在的心,這般撕裂的疼痛。現在他看到高藝美,這個他曾經跟深愛的女子。
他想要娶回家,一生帶她如寶的女子,如今,就這樣跪在他的面前。
他卻無能為力,留給她的只有無盡的淚水……
高藝美看著他,慢慢的頭伸了過去,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下。
只是這一下,就足以彌補了胡大秋,她這些年來對胡大秋的謾罵與冷漠,還有對他無休止的爭吵。
這一刻,胡大秋雙手舉的深藍色的布料,在雙手中不停的發抖,最後,他竟然泣不成聲,嘶啞的喊著“夫人~夫人……”
“夫人,你為何……為何……現在才醒悟……”
“夫人……”
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隨著大炎國的裂風呼呼的,吹到了高藝美的耳朵中。
她後悔嗎?
她後悔去找沈洲嗎?
不,她不後悔,雖然沒見到,至少,她向前沖了。
對沈洲,她不後悔。
然而……
對眼前的男人,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她後悔這樣對待他了。
她想要跟他好好的過日子了。
她想要跟他,好好的在一起相夫教子了。
她想要好好的教教,她的兒子胡明明了。
高藝美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她又看了看頭上的太陽。
她的生命終止時刻,就要到了。
她慢慢的伸出手,即便是雙手被手銬扣著,她還是咬破了手指,在地上對著胡明明,用漢字寫到【父愛如山】,【孝道】六個字。
“明明,這是母親的華國文字,這叫父愛如山,這兩個字是孝道。”
胡明明雙目含淚的看著她,這個曾經對自己不聞不問,不是凶就是罵的人。
這此時此刻,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對他說話,溫和又賢良。
這一瞬間,有些讓胡明明看不到高藝美的眼神,或許,高藝美做了一輩子的母親,才是在這一刻,才是真真正正的去,盡那個母親,應該盡到的義務。
只是,太晚了。
高藝美用流血的手指,指著帶血的字跡,“你的父親很愛你,請你也要好好地帶他。百事孝為先,要先懂得父母的恩情和辛苦,才去做事,做人。
明明,母親不是個和藹賢良的人。但是,你的父親,是個好父親。請你一定要好好地孝順他,做個好孩子。”
“母親!”胡明明在這一刻,再也壓抑不住,來自內心的那一股,血脈的情感。
他止不住的給高藝美磕頭,失聲痛哭。
胡大秋早已哭的,泣不成聲,鼻涕和淚水已經混合在臉上,胡子上,下巴上,仿佛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在蔓延著他的全身。
這個時候,高藝美忽然腳下一輕,她被人身後的繩索高高掛起。
“母親……”胡明明大聲喊道,那種來自內心痛不欲生的喊聲,沖破了喉嚨,促使著他想要往上沖,卻被士兵直接給推下了台子。
胡大秋看著高藝美被冰冷的繩索,高高掛起“夫人……不~我去求郎指!”
“郎指……我要見郎指!”
“我要見他!”
“……”這一刻,胡大秋像是發瘋似得,沖開眾人群中,對著大炎國最高指揮官的住殿沖去。
周圍的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在胡大秋沖出去的那一刻,大家都很是自覺的給他讓開了一條路。
這一條路似乎很寬敞!
然而,這一條路卻似乎又是那樣的漫長……
高藝美因為被高高掛起,所以,從她的角度上,能清楚的看到那個雙手捧著深藍色布料的男人,正在拼命的為她奔跑。
甚至是可以說,為她的生命在奔跑,他去求……郎甄木?
他在為自己,去求郎甄木?
高藝美仰頭看著天,此時的天空藍藍的,萬里無雲,就像是華國的晴天一樣的美。
她來到這邊已經好多年了,從來都沒有認認真真的看過,大炎國的天。
今天,她可以好好的看看了,這里的天,似乎還不錯。
高藝美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她又慢慢的吐了出來。
當她睜開眼後,看到不遠處的弓箭手,已經拉弓引箭,對準了她。
不知道為何,此時的她,好像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或許是人到了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她已經無謂那些恐懼了。
她變得異常的坦然。
更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的腦海中並沒有,出現她對自己母親和對自己父親的念想。
相反,她更多的是,想要看看胡大秋,還有胡明明。
這兩個異國他鄉,卻跟她生活了大半生的兩個人。
原來真的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最愛的人,是自己的伴侶和孩子。
高藝美隔著高空,又看了一眼華國的方向。
別了
別了沈中尉。
是那個英俊的面孔,帥氣的笑臉,還有他薄唇中,那一排整齊的白牙,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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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他給她挑選,高檔水果時候,那個純真的笑。
他翻單雙杠,那個帥氣靈活的動作,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地回放了很多年……
然而,現在她卻覺得,再美的記憶,都不如現在那個替她爭分奪秒,不管不顧奔跑的男人。
她看著男人,因為手中深藍色的布料,太長摔倒在地後,滾了幾圈。
他又爬起來,拎著深藍色的布,拼命的跑。
因為他跑的太急,導致步伐錯亂,自己的腳把自己絆倒後,他又爬起來,幾乎是跪著都要向前,去給她爭取……
別了,胡大秋……
這個摯愛她的男人。
郎甄木做的決定,不是他人所能輕易改變的,他的命令就是軍令。
他的心就像是磐石一般僵硬。
高藝美知道,胡大秋即便是跑到了,恐怕也只是徒勞……
“唔~”這個時候,號角聲吹起了,第一聲。
高藝美知道,這是大炎國在給執行人前的第一聲號令,當吹到第三聲的時候,她就沒命了。
許是被掉的高的原因,她看到胡大秋的身影那樣的小,卻又是那樣的用力。
“不!要射就先射死我 ,我願替母親償還!”胡明明忽然將他手中,那深藍色的布,系到了自己頭上。
“……”眾人 一片嘩然。
胡明明已經把頭上的那塊布,系在了他的頭上。
這個舉動,就足以證明,他要是替自己母親去死的決心。
此時正擁擠在,眾多人群中的顏谷醫生,也過去了。
也就是曾經在季晉淵手下當職的‘谷清顏’。
她因為細作的身份被發現,因為沈小黎的關系,被遣送回了大炎國。
現在,她也在眾多的人群之中。因為,她的哥哥是郎甄木的副策劃。
所以,她的哥哥替她請命嫁給胡明明,現在,她是過來看胡明明的母親,被執行的。
沒想到,竟然看到了胡明明,頭上系著深藍色的布料,替母親求死的這一幕。
顏谷醫生看著胡明明,一張不太算是特別出眾的國字臉,像極了他的父親。
只不過,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堅毅,他的眼神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他的眼神帶著別人,從未有過的剛強。或許,這一刻,救他的母親,就成了他此時此刻的這一個信念。
顏谷向前靠近了一步,她對著胡明明張了張口,最後,卻又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勸說他?
她現在是他的未婚妻嗎?
她算嗎?
顏谷醫生看著胡明明,但是,他似乎真的很像救下他的母親。
胡明明看著周圍的人,他幾乎是不管不顧的沖了上去。
在他們大炎國,這種子替母死,母替子死的事件不少。
為此,在胡明明將那個深藍色的布料,系在頭上的那一刻,就沒有人過去阻攔他了。
胡明明一躍跳在了台子上,眾多士兵都很是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
高藝美不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前來替自己受死。
他還年輕,他還有大好的青春要走。
他不能替自己,一時沖動犯下的錯,就搭上自己這年輕的生命。
“明明!”
“明明,你下去!”
“明明,听母親的話,你下去!”
“快點下去!”
“母親不要你死!”
“明明,你下去呀!”
“……”
高藝美在懸掛的半空中,對著已經站在台子上的胡明明,大聲的喊著。
然而,胡明明卻像是听不到一樣,他仍舊站在台子上。
“明明,你走啊!”高藝美急的,幾乎眼中都流出了淚。
她不能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替自己來受死。
雖然她對這個孩子,只有生育之恩,更是談不上養育。她對胡明明的養育之恩,也是建立在胡大秋有錢的份兒上,她才會給胡明明買一些吃的,用的。
但是,很多的時候,她對這個兒子,更多是謾罵,侮辱,還有毆打。
她不喜歡這個孩子,這個孩子的存在,在她的眼中,就是代表了,她不可能被抹去的侮辱。
她恨不得這個孩子去死!
她多數的時候,都恨不得這個孩子去死。
好像是只有胡明明死了,沈洲才不會知道,她那個骯髒不堪的過去。
然而,就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似乎,在一次次的提醒著她,她有這樣的不堪的過去。
高藝美“……”
她此時此刻淚如雨下,原來,這個孩子竟然這麼善良。
這個孩子竟然還認,她這個母親。
這個孩子,還要替她去死?
為什麼?
老天爺,誰能來告訴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她曾經曾經
她是多麼看不上這個孩子。
她是多麼的看這個孩子不爽,她多少次想要弄死他。
若不是,家中的恩撒發現。
若不是,他的奶奶發現……
若不是,他的爺爺發現……
這個孩子,或許,早就死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胡家老太依然用他們大炎國的話語,對著她說“我不會跟大秋說的,虎毒不食子,你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大意,讓孩子溺了水,好在孩子沒什麼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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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藝美當時,只是跪著不說話。
天知道,她那不是一時大意,她就是想要把這個孩子,給弄死的。
還有一次,她將不懂事的胡明明,一個人仍在羊圈里,周圍都是羊,讓羊拱他。
任憑他怎麼喊媽媽~
她都當做是听不見。
她當時眼楮的余光,已經看到他被羊給拱倒了……
她也听到了他的哭聲,她頭也不轉的回屋去了。
可是,到了晚上,胡家老頭竟然抱著胡明明,還給他講小羊的故事 。
胡家老頭甚至是,還抱著胡明明,去摸小羊,告訴孩子,不要怕之類的話……
吃飯的時候,胡明明小心翼翼的看著她。
她當時氣的把碗摔壞了,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這小子命大。
怎麼就沒死!
然而,胡明明不知道,他竟然還伸著小手去給她擦拭額頭。
那張小小的手,竟然還在摸她,嘴里還不停的喊媽媽。
或許,胡明明那個時候太小,看不懂她眼中的厭惡,更讀不懂她眼中對他的嫌棄。
在她眼中,胡明明就是個傻孩子,跟他的父親一樣的,又傻又蠢,只有一股子蠻勁兒,什麼也不懂!
曾經,她說奶制品加上水果好吃。
胡大秋竟然蠢到,拿著煮熟的羊奶,把它澆灌在鑊子果上,他竟然還笑呵呵的討好她,讓她吃。
其實,她說的是牛油果放上草莓奶昔。
胡大秋沒有見過,他根本就沒有嘗過。所以,他才會自作聰明的拿著煮熟的羊奶,還有他們大炎國這邊,特有的鑊子果,給她吃。
高藝美想著,曾經一家三口的種種事件,她知道。
她錯了!
她一直都錯了。
原來,那個被她列為又蠢又笨的男人,此時卻正跪在郎甄木的,指揮官殿外,不停的磕頭。
高藝美看著,那個男人,竟然在對著穿著恩撒服裝的人,掏出身上的財物,似乎想要通過那些人的口舌,前去傳達,他想要救她的話語。
……
這一刻,她的心有種說不出的痛。
這種痛,好像是比,她離開華國時候,更加的痛徹心扉。
她看到胡大秋竟然,為了她不停的給恩撒磕頭,甚至是摘下了脖子里帶的首飾,雙手捧著送給那些人。
然而,她的兒子,還在替她承擔即將穿越的萬千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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