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紀較輕,相貌普通的青衣男子,伸手搭在了典滿的額頭上。他的手掌按在典滿的腦袋上,剎那間,一股磅礡精純的力量,源源不斷涌入典當的身體中。
短短瞬間,典當身上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只是典當的身體虛弱,雖說身體恢復了些許,但依舊無法動彈。
青衣男子低喝一聲,拔劍斬下典當的一條腿。
頃刻間,典當失去支撐,整個人趴伏在地上。
夏侯淵見了,眉頭微皺,說道︰“我不管你用了什麼辦法救了典當,但你要帶著典當離開,是不可能的。你最好是放棄救人,否則我饒不了你。”
青衣男子沉默不語,靜靜的看著典當。
時間一點點流逝,終究是典當率先忍不住,問道︰“你為何救我?你若是想要我的東西,大可以殺了我。”
青衣男子淡淡說道︰“你的價值不止如此。”
典當嘆息一聲。
他看向夏侯淵,問道︰“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因為我的武功不如你嗎?你要報仇,我可以告訴你,我父親是典當行的掌櫃,名叫典當。”
典當是典當行的掌櫃,典當的實力,非常強橫。
在涼州境內,典當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沒有任何人敢招惹典當。可是,典當也遇到了夏侯淵,遭到了夏侯淵的襲擊。典當受傷逃掉,典當的父親卻是死了,典當自是對夏侯淵恨之入骨。
他恨不能親手殺了夏侯淵。
偏偏,典當沒有這個本領。
這段時間,典當一直在打探夏侯淵的消息,希望找到報仇的機會。可是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典當也是絕望了。
典當的目光從夏侯淵身上挪開,說道︰“典當,你還是安靜休養吧。這一次你的傷勢,不輕啊。如果我沒有記錯,典當你服用了一枚丹藥,才能夠堅持到現在。你服下的丹藥,恐怕也是有限制的。”
典當沉默了下去。
他看向夏侯淵的眼神中,充斥著濃濃的憎惡。
夏侯淵面不改色,他看著典當,眼中卻是掠過一縷精芒。
典當的丹藥,他自然知曉。
那是典當的珍藏。
可以說,那枚丹藥是典當最寶貴的財富。
如今,典當拿出丹藥救治典當。這一舉動,完全超出了典當的認知。因為以往典當受到傷害,典當都是寧肯死,都不願意浪費丹藥的。
可是如今,典當竟是毫不猶豫的拿出丹藥。
典當,怎麼會突然變化如此之大呢?
夏侯淵仔細端詳典當,想要弄明白典當的心思。他發現,典當並沒有多少反抗,這讓他更加確定,自己判斷的不差。
這一切都是有緣由的。
“典當,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做?”夏侯淵問道。
典當搖頭苦笑,說道︰“沒有什麼理由,因為你想殺我,所以我就要殺你。”
夏侯淵哈哈一笑,說道︰“典當,我和你父親曾是故交,我和典當一直都是朋友。所以,我不可能傷害你。我只要典當平安歸來,就心滿意足了。”
典當沉默不語。
“唰!”
忽然,一根箭矢飛射而來,釘入典當身側的樹干上。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再度從天而降。
眨眼間,又有十幾根箭矢,釘在了典當的周圍。每一根箭矢,距離典當的距離,都近乎是一尺左右。
典當瞳孔猛地一縮,盯著四周的樹木,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竟有如此厲害的弓弩。”
夏侯淵听到後,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
他立刻抽刀擋在了典當的身前。
與此同時,他的眼簾微垂,看向典當身旁被綁縛在一棵大樹上的典滿。
典滿的身上,也插入了箭矢。
只是,箭矢刺穿典滿的身軀後,就再難寸進。
典當咬牙,一字一句道︰“你這該死的賊人,我要殺了你。”
說著話,典當掙扎著,試圖起來攻擊夏侯淵。
只可惜,典當連翻滾的力氣都沒有。
典滿的眼中,閃爍著寒意,冷冰冰的道︰“典當,你給我乖乖待著。你若亂動,我會立刻殺了你。”
典當瞪著典當,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夏侯淵見狀,深吸口氣,沉聲道︰“典當,既然典當你選擇留在這里,那麼,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你放心,只要我活著,就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到你。”
典當听了夏侯淵的話,頓時松了一口氣。
典當說道︰“謝謝你,我不值得你救。”
典當看著典當,正準備說話,突然間,夏侯淵的腳下,傳來‘轟隆’聲。
典當看著夏侯淵,卻見他的臉色,陡然大變。
典當心中疑惑。
他不明白,為什麼典當會臉色劇變。
就在此時,典當耳邊傳來了一陣陣破空聲。這樣的聲音響起後,典當抬頭一看,赫然發現,有五匹駿馬奔馳而來。
每一匹駿馬背上,都坐著三個人。
每一匹駿馬,都載著一名壯碩男子。
這些人,騎馬沖來。
典當看到這一幕,面色微變。
他認出了這些人,竟是燕雲軍的士兵。
“典當,快躲避。”
就在此時,一名壯碩漢子策馬靠近典當。這壯碩漢子身形魁梧健碩,一雙鐵臂肌肉虯結。他的面龐黝黑,一臉胡須。他單手握住韁繩,穩住駿馬,然後縱身跳落下來。隨後他將典當扛了起來,朝遠處狂奔。
典當驚怒交加,吼道︰“劉虎,你想干嘛。我是你的恩主,你竟敢背叛我,你找死……”
劉虎的面頰抽搐了幾下,卻不吭聲。他扛著典當繼續跑路。
典當大聲吼叫,可是卻沒有半分效果。
典當憤怒無比,可惜,他卻沒有力量抵擋,最後被劉虎扔在了地上,然後劉虎轉身就跑。典當見劉虎逃走,心頭一凜,暗暗咒罵一句︰“劉虎,你這混蛋……”
典當剛剛說完,就昏迷過去。
夏侯淵站在原地,眼眸眯了眯,眼眸中盡是寒意,說道︰“劉虎,你們燕雲軍,真是好膽色。”
他沒有追趕劉虎等人。
因為這個劉虎,乃是燕王府護衛隊長劉虎。
雖說燕雲軍不懼夏侯家族,但若是得罪了燕王府,事情可就麻煩了。夏侯淵的腦海中,浮現出燕王燕北的樣貌。
那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
她的美麗,蓋過天下眾生。
可惜,她太過于強大,讓夏侯淵仰視。
典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他睜開眼楮,便看到了典當。典當依舊是坐在床榻上,他身體很虛弱,甚至是渾身疼痛難耐。不過好在傷勢較輕,倒是沒有性命之憂。
典當看向典當,眼神復雜,說道︰“典當,這些年我沒有虧待你,你為什麼要騙我?”
典當哼了聲,說道︰“我沒有騙你,我的確是被人偷襲。我的傷勢,也的確是傷勢慘重。”
典當說道︰“我的傷勢不重,稍作調整即可。”
典當看著典當,說道︰“典當,我知道你心懷怨氣。只是,你的身份,決定了你的未來。”
“你不必擔心我不保你。”典當說道。
典當卻是搖搖頭,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典當看著典當,忽然間咧嘴笑道︰“典當,你別忘了,我們可以做交易的。我幫你解決掉夏侯淵。你幫助我恢復實力,如何?”
典當點點頭,說道︰“成交。”
典當的目光,落在夏侯淵身上。
典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緩步朝著夏侯淵靠近,說道︰“夏侯淵,你可還記得,八年前你帶著數百名士兵包圍我的情景嗎?”
夏侯淵的眉頭,擰在一起,沉聲道︰“典當,我承認當初是我對不起你。”
“可是現在,你不應該再來找我的麻煩了。”
夏侯淵沉聲說道︰“我們已經達成約定,你現在退走。我不會追究,更不會報仇。”
典當嘿嘿冷笑道︰“不愧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武者,果然是不凡。”
他的笑聲,陰惻惻的,透著森寒的味道。
典當盯著夏侯淵,說道︰“我典當是小人,我不講規矩。”
“既然不講規矩,你覺得你會贏嗎?”夏侯淵淡淡一笑,說道︰“既然是交易,你總得付出點代價吧。”
典當冷笑一聲,說道︰“好一個交易,那本官就先殺了你,再取回屬于我的東西。”
“殺了他!”
典當低喝道。
夏侯淵聞言,眉頭緊鎖。
他的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顯然,典當是早有準備,才會設計引誘典當,然後借機斬殺典當。
夏侯淵深吸一口氣,提劍就沖了上去。
典當冷冷一笑,也是揮拳迎了上去。兩個人瞬息間,交手在一起。典當的身法飄逸靈動,宛如鬼魅般在黑夜中游走,非常的難纏。
尤其是,典當修煉過《鬼影步》,所以行蹤詭異莫測。
兩人交鋒,典當漸漸佔據優勢。
畢竟,典當的內功境界,足夠高。
這一次和典當交手,夏侯淵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不論是武藝,亦或是武技,典當都比他厲害。這是境界差距,不可逾越。
砰!!
典當一掌拍出,打在了夏侯淵的胸膛上。
強橫的內勁震蕩,使得夏侯淵吐血跌飛出去。
典當身子一晃,就撲殺向夏侯淵。
他伸手抓向夏侯淵的咽喉,卻沒料到,這個時候,夏侯淵的脖頸中,忽然竄出一柄軟劍。軟劍直接削斷典當的手指。
“啊……”
典當發出一聲尖銳慘叫。
這一劍,削斷了典當的一根食指。
鮮血流淌出來。
典當臉色慘白,急忙後撤。
夏侯淵則是趁著典當受創後退的剎那,身形移動,一把奪過典當腰間的佩劍。然後一躍而起,反守為攻,攻向典當。
兩人又斗了起來。
典當的武功不錯,但他失去了一根手指頭,武功也跟著銳減。他雖然拼死防御,可終究不敵夏侯淵。很快,典當的左肩胛骨中刀,又被夏侯淵刺中腹部。
噗嗤!
劍刃從典當的肚腹穿入,貫通後背而出。
典當慘嚎連連。
他的眼神,也是渙散起來。
夏侯淵拔出寶劍後,立刻往外走去。他的心思,卻是放在屋頂。
房頂有人。
而且這個人,武功極高。
夏侯淵的心中,有了一絲恐慌。
典當倒在地上,看著夏侯淵離開。典當苦笑一聲,喃喃自語道︰“夏侯淵啊夏侯淵,你也曾經風光過。可是現在,你的兒子,卻是要被別人謀算,你可甘心嗎?”
“可悲!”
典當嘆了一聲。
他掙扎著,爬到門口,艱難的拉開房門,然後鑽出了院子。
夏侯淵沿途,警惕四周。
可是,並沒有任何人出現。
直到走出客棧後,夏侯淵依舊是沒有遇到襲擊。
典當慢慢的消失在了街角巷陌里。
夏侯淵回到了驛館休息,他的心,久久難以平靜。
“夏侯淵,你的運氣太差了,踫到典當。”夏侯玄說道。
夏侯淵皺眉道︰“我不是怕他,而是他身後的那人。那個人武功很高,絕不是尋常人物。他能派遣典當,也說明此人的財富雄厚。這樣的一個人,若是不將他鏟除,遲早會成為禍害。”
夏侯玄說道︰“爹,這個人是誰?”
夏侯淵微微搖頭,說道︰“暫時查不清楚,不過我敢肯定,這個人是大漢國人,也是江湖中的高手。”
“他的武功很高?”
夏侯玄繼續問道。
夏侯淵點頭道︰“嗯,很高。”
夏侯玄沉吟一番,說道︰“那麼,他為什麼會和典當合作呢?這個典當,也是江湖人士啊!”
夏侯淵想了想,說道︰“可能是因為他的妻子在典當行吧。”
夏侯玄恍然,說道︰“原來如此。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要小心這件事。萬一,他是故意針對咱們夏侯家。到時候夏侯家,危險了。”
夏侯淵說道︰“不用多慮,不會有事的。”
頓了頓,夏侯淵說道︰“今夜,就留宿在這里吧。明日啟程返回陽城。”
“是!”
夏侯玄應聲道。
……
第二日。
夏侯淵父子倆收拾了一番後,就帶著夏侯家的人啟程回城。
在他們啟程回城的路上,夏侯淵卻听到了一陣嘈雜喧鬧的叫喊聲。
“快看,那邊的酒樓在施粥!”
“那是濟州郡的濟世堂。”
“听說濟世堂是一個女郎醫開的。”
“女郎醫是女人嗎?她治病救人,哪有女子?”
“是一個老婆婆!”
“哦,我懂了,濟州郡的女人不僅會醫術,還會治病救人。”
眾人議論紛紛。
夏侯淵也忍不住停下馬車,往濟世堂的方向看去。只見濟世堂的牌匾下,站著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嫗,正在給百姓義診。
濟世堂的藥童,端著一碗湯藥,送到了一位婦人的面前。
婦人喝完湯藥,躺在床上睡著了。
藥童收拾碗筷,走進藥鋪中。
老嫗拿起銀針,開始施針。
“咦,老婆婆居然懂得金針之術。”
“老婆婆好厲害啊!”
“濟世堂的老婆婆,真是好人吶!”
眾人看著濟世堂的老婆婆,贊許不已。
夏侯淵的眼底深處,閃爍著精光,說道︰“這位老婆婆,倒像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
夏侯淵點點頭,說道︰“對,江湖中人。”
夏侯淵心中驚疑不定。
因為這個老婆婆的武藝,真的是很高強啊!這樣的高手,竟願意做一個店鋪里的掌櫃?
這是夏侯淵最無法理解的。
這是他無法想象的。
他也想不出,自己的母親,為什麼會和這樣的一個老婆婆攪合在一起?
“這件事情,我必須搞清楚。”
夏侯淵咬牙切齒說道。
他對濟世堂,更加關注起來。同時他命令護衛,暗中調查這件事情。只不過,夏侯淵的這些安排,全都落空了。那濟世堂的掌櫃和老嫗,就仿佛憑空冒出來似的。
半年時間,轉眼即逝。
夏侯玄、夏侯淵一行人,返回了陽城。
……
夏侯府。
夏侯淵獨自坐在書房內。
他面頰消瘦,雙目凹陷,神色憔悴。
夏侯淵在思考著一個問題。
那就是,如果自己死了,自己的孩子該怎麼辦?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就揮之不去。
良久後,夏侯淵說道︰“玄兒,你知道嗎?父王這一生,活了三十五年,幾乎從未有過牽掛。但這一刻,我的腦海中,卻有一個孩子的模樣,一直在腦海里盤桓。”
夏侯玄蹙眉,沉默片刻,緩緩說道︰“爹,您是擔憂哥哥嗎?”
夏侯淵點點頭,道︰“你哥哥是庶長子,他的處境本就尷尬。如果他出事,我夏侯家的局面,只會更加的糟糕。我希望你們兄弟相互扶持,一起撐起整個夏侯家。”
“這些年,你大哥一直韜光養晦,努力讀書。他一直想要出仕做官。”
“可惜,朝廷不給機會。”
“這一次我們回陽城,也讓你大哥去歷練歷練。”
“你是嫡長子,是我的兒子,你應該承擔重擔了。”
“我們夏侯家,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你是男人,是夏侯家的長孫。”
夏侯淵語重心長的叮囑,眼中盡是期盼之色。
夏侯玄听完話,心里很感慨。
父親對他的期待,他非常的明白。
所謂的出仕,其實不過是父親安慰的話。畢竟大哥夏侯宇,才華橫溢,天賦極高。而他夏侯玄,資質平庸。所以,父親才會把夏侯宇推薦到朝廷里面,希望借助夏侯家的影響力,讓夏侯宇有機會做官。只是,夏侯家的影響力再大,也只能是在陽東郡,甚至是在南陵郡。至于京師,夏侯淵的影響力很小。
夏侯宇,終歸要靠自己。
這個道理,夏侯淵是知道的。只是,他仍然抱有幻想。
畢竟,夏侯宇是他唯一的希望啊!
夏侯玄說道︰“爹,你放心。等回到陽城後,兒子會督促大哥好好讀書。只要他讀書讀得好,我們就會得到陛下的信賴,從而有機會入朝為官。只要入了朝廷為官,我們夏侯家,才有崛起的機會。”
夏侯淵聞言,頷首道︰“玄兒,你有這份孝順之心,很好。”
“爹,沒別的事情,我先告退。”
夏侯玄說完後,轉身離開了書房。
他回到自己的院落中,換掉衣服,便開始習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