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小茯苓早已等候多時,端來一盆溫水,淨面,擦手,更衣,脫靴,將這一身塵土褪去之後,李桃歌慢條斯理享用晚膳。
雖然貴為二品郡侯,可骨子里依舊是窮苦人家習性,一碟青菜,一條蒸魚,兩碗白飯,足以慰勞空了許久的胃。
趙茯苓再端來一盆熱水,放在公子腳下,“累了一天,泡泡吧,你燙傷未愈,沒敢弄的太熱。”
李桃歌足下涌起暖流,心里也熱熱乎乎,對托腮相望的黑皮丫頭笑道︰“侯府天字號丫鬟的滋味,舒坦嗎?”
“當然好啦。”
小茯苓眨了眨眼,滿臉俏皮神色,“公子有所不知,那些旁系的家丁和丫鬟,本來高高在上,對我懶得搭理,你一回來,他們立刻轉了性子,對我可好啦。又是送好吃的,又是送胭脂,光上乘布料,今日就收了三匹,若是公子缺錢花,我把布都做成袍子,至少能賺四五兩銀子。”
“呦,幾日不見,你都學會受賄了。”
李桃歌朝她鼻梁刮了一下,故意裝出凶相,“那些布匹,都是你貪贓枉法的證據,小心本侯大義滅親,把你送進牢里。”
小茯苓已經習慣了自家公子的把戲,一點畏懼都沒有,仰起小腦袋,得意忘形道︰“嘿嘿,又在唬人,經過雲舒郡主點撥,我再也不是之前的野丫頭嘍,變聰明啦,再也不上當啦!”
見她這般模樣,李桃歌好笑道︰“你這榆木腦袋,竟然也開了竅?郡主是如何點撥你的,我也來學學。”
“不告訴你。”小茯苓美滋滋一笑,一對忽閃忽閃的眸子眨個不停。
“不告訴我,我還懶得听呢。”
李桃歌撇嘴道,夾起幾根青菜,扒拉半碗米飯入口。
“別吃那麼急,會噎住的。”
小茯苓急忙遞來一杯香茶,依偎在李桃歌身邊,忽然想起了什麼,噗嗤一笑。
李桃歌伸手摸向黝黑額頭,疑惑道︰“也不燒啊,抽的哪門子風?難不成是鬼上身,把腦子弄壞了?”
“哪有。”
黑皮丫頭挪開他的手掌,樂呵說道︰“別人家的丫鬟犯了錯,會被主子用皮鞭抽到半死,說錯一句話,三天不給飯吃。郡主說,公子最疼茯苓了,別說打,罵都不舍得罵,皇室王孫她見得多了,對一個婢女這麼好的,尋遍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位。”
李桃歌狼吞虎咽干完飯,一口悶掉香茶,好奇道︰“她夸我,你高興個啥勁兒?”
“郡主夸公子,我當然高興啦。”
趙茯苓擺弄著長辮,笑意盈盈道︰“郡主還說,好丫鬟遍地都是,好主子只有一個,偏偏讓我遇到,是我天大的福氣。”
李桃歌笑而不語。
涉世未深的小丫頭,果然好騙,被武棠知三言兩語哄的團團轉,再過些時日,沒準兒會把心肝都掏給人家。
“我能進嗎?”外面傳來武棠知的清脆聲音。
李桃歌可不敢招惹這狐媚子,一顰一笑,攝人心魂,天曉得能不能把持得住,正要找借口回絕,趙茯苓高聲道︰“郡主你來啦,我給你開門。”
李桃歌一陣頭大。
開了房門。
兩女攙著手,親昵異常,武棠知在趙茯苓耳邊低語幾句,引的黑皮丫頭咯咯嬌笑。
李桃歌指著殘羹剩飯,問道︰“郡主用過晚膳了沒?吃點?”
武棠知望向菜碟,玩味笑道︰“你這魚骨頭,啃的比我養的狗都干淨,好像並沒有充饑之物,吃瓷盤嗎?”
趙茯苓興高采烈道︰“郡主想吃的話,我去給你做,魚池正好閑著,我買來好些鱸魚和時鱗魚,把魚都養在池子里,既能觀賞,又能吃,兩全其美,郡主你稍等,用不了多久就能蒸好。”
武棠知贊嘆道︰“茯苓妹妹真是聰明賢惠,我怎麼想不到在魚池里養食魚,回府之後,照著你的辦法效仿好了。其實……本來不怎麼餓,被你這麼一提,倒是有些嘴饞。”
“我去給郡主蒸魚!”
小茯苓一蹦一跳離開。
李桃歌暗罵一句笨丫頭。
武棠知用的這一招,明顯是調虎離山之計。
你一走,我可就成了盤中餐。
賠了魚又折了公子,不知聰明到哪兒了。
本以為又來勾引自己,沒想到武棠知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中,些許靠近的意思都沒有,輕聲說道︰“听說你為了流民,把李氏旁系的族人給送進了大牢?”
李桃歌盤膝坐好,含笑道︰“郡主神通廣大,什麼事都瞞不住,深夜到訪,有何賜教?”
武棠知嫵媚笑道︰“不是賜教,而是討教,不知侯爺這一招,意欲何為呢?”
李桃歌笑道︰“很簡單,我請來的貴客,卻不許入城,堂堂一郡之侯,要听布衣的話,天下有這麼憋屈的王侯嗎?況且那些族人膽大妄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是他們囂張在先,休怪本侯翻臉無情。”
“是這樣嗎?”
武棠知高深莫測一笑,緩緩說道︰“那些李家旁系子弟,怎敢阻止流民入城,一定是受到某人鼓動,想要試試你這侯爺的深淺。推流民入河,或許也是暗中有人指使,他們想知道,侯爺的底線究竟在哪里。”
李桃歌語氣平靜問道︰“本是一家人,為何要試探我?”
武棠知輕嘆一聲,說道︰“之前是一家人,可自從李相頒布新政以來,動了他們的錢袋子,絕了他們世襲罔替的土地和收入,如今是不是一家人,難說。”
李桃歌挑起眉毛,“他們之所以給我下馬威,是在抵抗新政?”
“或許是吧。”
武棠知沒把話說滿,猜測道︰“李相斷他們財路,他們就攔住你的貴客,禮尚往來,不亦樂乎。新政的第一次出手,劍指世家門閥,尤其李相指名道姓,要在瑯琊郡率先履行新政,他們能沒有怨氣嗎。如今街上流傳著幾句笑柄,揮劍殺敵的大有人在,可出招先砍掉自己手足的,倒是聞所未聞。”
李桃歌冷聲道︰“一幫目光短淺的守財奴,光知道往家斂銀子,不知道大寧處境,要鐵蹄踩在他們背上才覺得疼。這幫拖後腿的親戚,不要也罷,再敢來我這里攪風攪雨,休怪本侯心黑手辣。”
武棠知說道︰“明日一早,李氏輩分大的族人,會來侯府求情,你準備怎樣打發他們?”
李桃歌玩味道︰“我想翻蓋城牆,正愁從哪用銀子呢,既然他們心疼錢,那就使勁放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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