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棺材好了……”
還是那個老漢，笑著問方從道︰“大人看看，有沒有需要調整的地方？”
方從站在坑頂，裝模作樣的掃視一圈，說道︰“嗯，不錯，就是兩條長邊，顯得略拙。這樣，再各加一塊，弄成工字形。”
“是是！”
老漢沒口子的答應。然後也不用招呼，其他河工便重新調整了巨石位置。
方從又道︰“為了防止不結實，中間部分再多放一層，否則倒了可不好交代。”
“是是！”老漢仍是逆來順受的樣子。
其他河工也沉默照做。
等到妥當，老漢再次開口︰“大人，你看行還是不行？”
方從已經通過三番兩次刁難，看出了些端倪，點頭道︰“行了，就這樣吧，這麼豪華的棺材，想來他們六個也算含笑九泉了。”
“九泉？”老漢听後十分不解。
方從這才想起，九泉是藍星說法，這里可沒有。于是道︰“就是涌酒的泉，在本官老家，人死之後，都要去酒泉喝一杯鬼酒，這樣就能忘記活著的不愉快。”
老漢听後，沒有搭理這茬，而是問︰“大人，是不是現在就埋？”
方從道︰“當然，聖皇已經將此事委派給我，無論做什麼，都不必再次上奏。”
老漢道︰“既然大人可以做主，那就請將尸體抱進棺材吧。”
方從雙手一背，怒道︰“為什麼不是你抱？為什麼要勞本大人親自動手？”
老漢的嘴角明顯裂開了一些，但很快又重新抿了回去，他解釋道︰“大人，坑太深，我們都是凡夫俗子，飛不上去。”
“好啊！你也知道坑深，下去就上不來。本官問你，你是何居心？是不是想把本官騙下去，然後一起埋了？！”
你別說，控制老漢的幕後之人真未嘗沒有這個想法，因此听後急忙控制著表情道︰“不敢！不敢！大人，真是我等沒辦法搬。”
方從道︰“那我也沒辦法，就擱這吧，等明天聖皇來了再拿主意。”
老漢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遠處的谷俊開口道︰“一點小事，哪里需要聖皇親自做主？這般，你們都不方便，那我來。”
他說完，便跳上跳下，將六具干癟的尸體一一放進石棺。然後問︰“賽大人，你看可滿意？”
方從道︰“滿意滿意，非常滿意，那就蓋棺吧，蓋完埋土，好早些了結此事。”
老漢听後應道︰“是。”
說完，便和其他河工一起，將巨大的石塊一一抬上頂部。
“力氣還真大呀。”方從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嘴。
旁邊的谷俊道︰“是大了些，不過這些人常年出力，比普通人強能說過去。”
方從點頭道︰“也對！”
說話間，棺蓋便徹底合定。谷俊看了看，道︰“寒酸了點，不管怎麼說，都是聖皇御旨安葬的臣工，總要有些陪葬。”
說完，他便直奔遠處的集仙殿，不大會功夫返回，手中便是多了一些器物和幾匹黑布。
“這簋邊 鼎給他們用，按理來說有些逾越，但畢竟是聖皇加恩的，用就用吧……”他一邊說，一邊將各種壇壇罐罐安放在石棺右側。然後又用黑布，將整個墓坑結結實實包裹了一遍︰“好了，這般也算盡了禮儀。你們都上來吧，快些填土……”
“是！”河工們答應一聲，開始相互扶持著攀援而上。
爬著爬著，那黃小子突然“啊”的一聲，失手摔落坑底。
“哎呀，怎的如此不小心？”
老漢急忙反身下坑。但是來不及了，黃小子已經被摔斷了頸骨。
“大人，沒氣了。”他失魂落魄地叫了一聲。
“啊？”方從用一個字表示了自己的驚訝。
“唉！”谷俊嘆息著道︰“怎麼好好的，出此意外。”
老漢問︰“大人，該怎麼辦？”
方從道︰“怎麼辦？當然是報告聖皇，請聖皇下旨。”
谷俊連忙阻攔︰“如此小事，怎好就驚動聖皇，要不干脆就一起埋了吧。築聖德壩，通灃晉渠，哪一天不死許多人？”
方從思量片刻，道︰“也對，那就一起埋了，正好，坑底有多出來的巨石。”
于是，爬了一半的河工又重新回到坑底搭墓。
這一次，甚至都沒要谷俊吩咐，就用剩下的黑布，將新棺覆蓋一遍。
谷俊不耐煩道︰“怎麼那麼多事？給那六個人用，是他們乃聖皇御旨安置。這河工哪夠得著資格？算了算了，蓋都蓋了， 剩下的也不要了，就扔在那，你們趕緊上來吧，這次要注意，別又摔死了！”
老河工惶恐地道︰“是是是！”
說完便和其他人一起上坑。
這下還真沒再出事。
接著便是埋土了。
人世間從來都是挖坑比埋人難，因此這回根本沒用多長時間，一個土丘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方從看後，道︰“不好吧，聖皇有旨，‘以水為封’，這封了土明顯與旨意不合……”
老漢道︰“大人，不是小的們非要違旨，實在是積土沉實，等挖開宣軟了，就要多出許多。所以才有那麼大的墳頭。若是不堆在這，就須堆到別處，或者拉到岸上……原本，小的們身為河工，出些力氣也是應該，但這不是聖皇吩咐要盡早完工嗎，更何況，天也要黑了……”
他說著，一指沉沉下墜的夕陽。
示意如果非要鏟平，那就只能等到明天。
方從道︰“我如何不知你們的難處？也不想找事給大家做，但聖皇旨意，我是萬萬不敢有絲毫違背的……”
一番話，把老漢听得只撇嘴巴，顯得異常不屑。
但方從卻仿佛沒有看到一樣，仍在滔滔不絕︰“再說，不嚴格執行，到最後豈不是有傷聖明？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
一旁的谷俊听不下去了，插嘴道︰“賽大人，要不現就這樣，由我去向聖皇稟告。聖皇滿意，功勞都是賽大人的，聖皇若是不滿，我就說都是我的主意，與大人無關。”
方從一听，立刻道︰“哎呀呀，那怎麼好意思……”
他口中說著不好意思，實際臉上已經笑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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