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的嘴唇顫抖著,淚水順著臉頰滾落,在衣襟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她伸手想擦,卻越擦越多,最後只能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李敖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將母親瘦削的身子緊緊摟住。
他聞到母親發間熟悉的桂花頭油香氣,混雜著廚房飄來的肉香,瞬間擊潰了他所有防線。
滾燙的淚水砸在母親肩頭,他像個迷路多年的孩子終于找到了歸途。
在紐約那些輾轉反側的夜里,布魯克林的月光總讓他想起四合院的天井。
有無數次他拿起電話,卻在撥號前放下——他害怕听到父親說"回來上班"的命令,更害怕听到母親壓抑的啜泣。
如今他才明白,自己所謂的"追求自由",不過是把雙親的心也放逐了六年。
"快嘗嘗..."李夫人用手背胡亂抹著臉,拉著他坐到八仙桌旁。
描金邊的青花碗里,琥珀色的肉塊顫巍巍地泛著油光。
李敖的筷子尖剛踫到肉皮,整塊東坡肉就像記憶里那樣輕輕抖動著分開。
甜香在舌尖炸開的剎那,他眼前突然浮現出十五歲的自己趴在廚房門口偷吃的場景。
"是不是太甜了?"李夫人緊張地絞著圍裙邊,"我這就去..."
"好吃!"李敖猛地扒了一大口飯,滾燙的肉汁混著米香在口腔里翻騰。
他拼命眨眼想把淚水憋回去,卻還是有幾滴落進碗里。
母親的手藝其實生疏了,醬汁比從前稠,冰糖也放多了些,可正是這些不完美,讓這道菜真實得讓他心碎。
李夫人忽然笑出聲來,眼角的淚光在燈下閃爍。
她起身盛了滿滿一勺肉汁澆在李敖碗里,就像他小時候每次挑食時做的那樣。
"慢點吃,"她輕聲說,"鍋里還煨著..."話音未落,砂鍋里又傳來"咕嘟"一聲,仿佛連那口老砂鍋都在歡迎游子歸來。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餐桌,將母子倆的影子投在牆上,與六年前的光景漸漸重合。
橘黃色的燈光下,李敖面前的青花瓷碗已經見了底。
第三碗米飯被他吃得一粒不剩,那盤油亮紅潤的東坡肉也只剩下幾片姜片和蔥段。
他滿足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胃部,象牙筷子在碗沿輕輕一踫,發出清脆的聲響。
"兒子,這次回來就別走了。"李夫人的聲音像一縷春風,她一直等到兒子放下筷子才開口。
保養得宜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布上的繡花,"我和你父親年紀都大了,至于你父親那里..."
她頓了頓,眼角泛起溫柔的細紋,"我會跟他說的,他不會再為難你。"
李敖望著母親鬢角新添的銀絲,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記憶中母親烏黑發亮的秀發,如今已夾雜著絲絲白雪。
"媽,"他的聲音有些發緊,"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以後都陪在你們身邊。"
這句話說出口時,他感到胸口一陣酸脹,像是有什麼東西終于落了地。
窗外,月光給西府海棠鍍上一層銀邊。
李天嘯高大的身影隱在樹影里,他的手掌貼在冰涼的窗欞上,透過雕花玻璃注視著屋內的一切。
這位在世界政壇上都非常有名雷厲風行的鐵腕人物,此刻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躊躇不前。
他多想推門而入,把兒子緊緊摟在懷里,卻又怕自己的出現會破壞這溫馨的氣氛。
當听到李敖說"不走了"三個字時,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強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媽,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李敖看了看腕表,時針已經指向十點。
李夫人緩緩起身,卻站在原地不動,目光溫柔地落在兒子身上。
李敖太了解母親了——如果他不先回房,母親一定會在這里陪他到深夜。他連忙站起來,輕輕攙住母親的手臂。
推開西廂房的雕花木門,夜風裹挾著海棠的清香撲面而來。
就在這瞬間,李敖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穿過庭院。
李天嘯的肩背依然挺括,但步伐卻不如記憶中那樣矯健。
藏青色的西裝外套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隨著他的走動,衣擺微微掀起一角。
"兒子,"李夫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聲音更輕了,"別怪你父親。這些年...他其實很想你。"
她抬手整理兒子有些凌亂的衣領,"有好幾次,我半夜醒來,都看見他坐在書房里,捧著你的照片發呆。"
李敖的鼻腔突然涌上一陣酸澀。
他想起小時候父親帶他去釣魚,手把手教他甩竿;想起初中時父親偷偷在他書包里塞零花錢;
想起離家那天,父親的書房當時還亮著微弱的燈光...那個背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正房的門後,只留下一地斑駁的月光。
"要不要進去和你爸說說話?"李夫人試探著問,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李敖望著正房透出的暖黃燈光,搖了搖頭︰"今天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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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反正...來日方長。"這句話既是對母親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安慰。
李夫人嘆了口氣,月光下她的側臉顯得格外柔和︰"那明天早上想吃什麼?媽給你做。"
"您別忙了,"李敖握住母親的手,那雙手不再像記憶中那樣光滑,卻依然溫暖,"讓廚房隨便準備點就好。"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記得...我好久沒吃過小籠包,明天多蒸一些吧。"
李夫人听到了兒子的話以後頓時笑了,因為李天嘯最愛吃的就是小籠包。
夜風拂過庭院,海棠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
母親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正房的燈光暗了下去,但李敖知道,在這個漫長的夜里,或許有三個人的心,第一次靠得這樣近。
李敖轉身走向東廂房,腳下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
推開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門時,門軸發出熟悉的"吱呀"聲,仿佛在歡迎主人歸來。
他的手指在門邊摸索到那個貝殼瓖嵌的開關,輕輕一按。
"啪"的一聲,暖黃色的燈光瞬間盈滿整個房間。
李敖站在門口,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六年了,這里的一切都定格在時光里。
書桌上那盞銅制台燈依然保持著向右傾斜十五度的角度,床頭的《西方美術史》還夾著那片楓葉書簽,連窗邊的畫架上都還擱著那幅未完成的靜物寫生,顏料盤里的鈷藍和赭石早已干涸成龜裂的色塊。
他緩步走進房間,指尖劃過榆木書桌光滑的表面,竟沒有摸到一絲灰塵。
床單是記憶中的藏青色,散發著陽光曬過的氣息,顯然剛換洗不久。
衣櫃門鏡上貼著的便簽紙已經泛黃,那是他離家前寫的顏料采購清單。
李敖突然意識到,這個房間就像被施了魔法的水晶球,而父母就是那個固執的守護者,日復一日地維持著它最初的模樣。
窗外傳來夜鶯的啼叫,李敖坐在床沿,床墊發出熟悉的彈簧聲響。
六年漂泊的歲月在這個瞬間坍縮成虛無,他仿佛只是下課歸來的少年,隨時會听到母親在庭院里喚他吃飯的聲音。
這種錯覺讓他的眼眶發熱——原來父母一直在用這種方式,等待一個可能永遠不會歸來的游子。
床頭的鬧鐘指向凌晨一點,李敖卻毫無睡意。
他盯著天花板上童年時貼的熒光星星,那些星辰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綠光。
明天要如何面對父親?是直接說出他要踏足官場的決心,還是先為當年的任性道歉?
思緒像打翻的顏料盤,各種色彩混雜在一起,最終都化作對父母深深的愧疚......
正房的雕花拔步床上,李夫人第三次掀開錦緞窗簾。
東廂房的燈光終于熄滅,她卻仍盯著那扇黑漆漆的窗戶,生怕一眨眼,那里又會亮起收拾行李的燈光。
"睡吧。"李天嘯閉著眼楮說道,聲音里帶著刻意壓制的顫抖。
他不用看也知道妻子在擔心什麼——六年前那個夜晚,他和李敖兩個人一番爭吵後,第二天早上就沒有再也沒有看到兒子的身影。
那天之後,李夫人養成了深夜檢查兒子房間的習慣,期待著有一天晚上李敖可以回到這個院子這個房間。
李夫人回到床上,蠶絲被發出 的聲響。"兒子說明天想吃小籠包。"
她故意把"兒子"兩個字咬得很重,指尖無意識地捻著被角繡的並蒂蓮。
李天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當然李夫人這個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天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沒想到李敖還記得最愛最愛吃蟹粉小籠,每次都要蘸雙份姜醋。
回想起曾經兒子陪自己吃包子的情景,李天嘯的嘴邊不自覺的笑了笑。
"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他翻了個身背對妻子,卻悄悄把手機鬧鐘調早了半小時。
黑暗中,他的思緒飄向更遠的地方——是給李敖創辦一個畫室,還是安排他到美術學院去教書......
李夫人听著丈夫逐漸均勻的呼吸聲,輕輕嘆了口氣。
她摸出枕頭下的藥瓶,倒出一粒安眠藥,想了想又放回去。
今晚或許不需要這個了,因為空氣中終于又有了兒子常用的松節油的味道,那氣息讓她想起李敖小時候,舉著沾滿顏料的小手撲進她懷里的模樣。
月光透過窗欞,在鴛鴦錦被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這座沉寂多年的老宅,今夜有三個未眠人,各自懷揣著說不出口的思念,在黑暗中靜靜等待黎明。
而庭院里的西府海棠,不知何時已經悄悄結出了花苞。
晨光尚未穿透雲層,李夫人已經輕手輕腳地披上那件藕荷色晨褸。
她踩著軟底繡鞋穿過回廊時,庭院里的青石板上還凝著夜露,在鞋底留下深色的圓點。
東廂房的雕花窗欞內,李敖正側臥在藏青色被褥里,一只手還搭在那本翻開的《藝術的故事》上——這是她昨夜悄悄放回床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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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兒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膀,李夫人眼角泛起細紋,終于轉身向西廂房走去,她要看著自己家的保姆準備早餐,這個保姆是後來的不知道李敖的口味。
書房里的自鳴鐘剛敲過五下,李天嘯已經第三次調整案頭那疊文件的位置。
他其實在李夫人起身時就醒了,或者說,他整夜都處于半夢半醒之間。
此刻他正盯著牆上那幅未完成的肖像速寫——那是十五歲的李敖在美術課上畫的母親,炭筆線條還帶著稚嫩的顫抖。
窗外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不是管家刻意放輕的皮鞋聲,也不是夫人裙擺的 ,而是那種帶著猶豫的、年輕人特有的步伐節奏。
"進來吧。"他的聲音比想象中沙啞。
當門扉緩緩推開時,晨光正好漫過窗台上的文竹,將李敖的身影拉長投在地板上。
李天嘯注意到兒子換上了衣櫃里那件靛青色家居服——六年前出國前夜,夫人特意準備的。
"爸。"李敖站在逆光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門把手上那個小凹痕——十二歲那年不小心磕踫的。
這個稱呼讓書房里的空氣突然凝滯,茶海上蒸騰的水汽都似乎靜止了一瞬。
李天嘯放下鎏金鋼筆,筆尖在文件上洇出個小小的墨點。"怎麼不多睡會兒?"
他刻意讓語氣顯得平常,就像在問今早的天氣。
但目光卻貪婪地掃過兒子的面容︰眉骨那道小時候磕破的疤痕還在,下巴的線條卻比離家時硬朗多了。
"生物鐘還沒調過來。"李敖走進書房,帶進一縷松節油的氣息。
他在父親對面的官帽椅上坐下,突然發現書案一角擺著個相框——那是他六年前畢業時候的照片。"你和媽都起來了,我哪還躺得住。"
窗外傳來供暖水管輕微的嗡鳴,父子之間短暫的沉默被廚房傳來的 面杖聲響打破。
李天嘯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是他這個一國之尊身份的象征。
"這次回來..."他頓了頓,把"還走嗎"三個字咽回去,"有什麼打算?開畫室?還是去美院?"
他的視線掃過兒子指縫里殘留的顏料痕跡,那抹鈷藍比他收藏的嘉靖青花還要深邃。
李敖望向書櫃玻璃反射的晨光,那里映出父親鬢角新添的霜色。
“我這次回來想要從政。”李敖終于鼓足勇氣,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和盤托出。
這句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李天嘯的耳邊轟然炸響,讓他驚愕得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李天嘯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仿佛他剛剛听到的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從政?這怎麼可能?六年前因為自己要兒子踏足官場,他才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現在卻說要從政,叫他如何不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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