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能理解這一點的話，那麼，我們可能要就此分別了。”
說著，瑪瑙竟然是打開了岫玉身上的鎖鏈。
看著瑪瑙要轉身離去，岫玉竟然是第一次感到了驚恐。
“你要去哪里？”
“你身邊之外的任何地方。”
岫玉的呼吸都要停滯了！
他的第五條指南，是“親手送別世上唯一關愛自己之人”。
在此之前，他一直將這條規則理解為，瑪瑙會死，還是死在他手里。
這才一直對瑪瑙避而不見，見面後也不允許瑪瑙過多參加副本。
可當現在看見瑪瑙決絕的背影，岫玉才驚覺，送別的含義可以有很多種。
瑪瑙，他從小養到大的小姑娘，竟然是與他離心了？
那他為了保護她而費盡心思做的一切努力，又算是什麼？
如果失去了心里唯一一塊干淨的存在，他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岫玉一時慌亂無比，竟然是直接攔在了瑪瑙面前。
“不可以，你不能走。”
岫玉用兩只無力的手虛虛地環住瑪瑙的肩膀，明明是長輩的身份，卻顯得那麼脆弱。
“是薛優帶壞了你，是她對嗎？”
“早知道，我應該殺了她的，殺了她你就不會要走了……”
“夠了。”
瑪瑙忍無可忍地推開岫玉，“事到如今，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師父，瑪瑙真的很感激你，也很敬愛你。”
“可如果瑪瑙只會成為你做壞事的理由的話，瑪瑙只能選擇離開你！”
瑪瑙的眼楮終于是濕
潤了，離開岫玉，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個撕心裂肺的決定呢？
他舍不得她，難道她就舍得了？
“師父，一直在推開瑪瑙的人，從來不是小尤，不是別人，是你自己！”
岫玉陡然睜大了雙眼。
真的如第五條指南所預言，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了瑪瑙現在的失望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有什麼立場去挽留瑪瑙？
不……不行，瑪瑙是他養大的，那就是他的東西。
唯獨瑪瑙的離去，他死也不能接受！
思及此，岫玉竟然是狠下心來，想要關上門。
要知道，她們現在都還是黑貓鏟屎官，如果共同處于密閉空間內，黑貓就會互相吞噬。
而瑪瑙的通關次數，是肯定不能和岫玉比的。
與其失去瑪瑙，岫玉寧願毀了瑪瑙！
瑪瑙眼神一凜，手中絲線射出，牢牢纏住門把手。
任憑岫玉如何使勁，房門也是巋然不動，空隙沒有縮小半分。
瑪瑙手上一個使勁兒，竟然是牽動著絲線，直接把整扇門都卸了下來！
“ ！”
房門落下，激起無數塵埃飛揚，拂動岫玉一頭凌亂長發。
看著眼中似乎藏著熠熠星芒的少女，岫玉遲鈍地想起，啊，是了。
這不是什麼可以被佔有的玩物，這是她們宗門，驚才絕艷到可以在十六歲就欺師滅祖的曠世奇才。
他從很早起，就打不過她了。
她會留在他身邊，也從來都不是因為她被他控制了，而是因為她愛他，僅此而已。
瑪
瑙給了岫玉一個清脆的巴掌。
“師父，你混蛋！”
.
即便岫玉剛剛起了殺心，但瑪瑙還是沒有辦法不叫他一聲師父。
因為，這些年，他對她的保護和關懷，不是假的。
她又不是生下來就會武功。
在她沒有自保能力時，是因為有了岫玉的庇護，才免去了她可能受到的許多苦楚，她很清楚。
但她更清楚的是，到了她該走的時候了。
“如果有一天，瑪瑙有了足夠的閱歷和心性，能夠反過來關愛和引導師父，而師父也還惦記著瑪瑙這個徒弟，那麼，我們就繼續一起生活吧。”
“……可如果你忘記了我，或者有了更加重要的牽絆，那我要怎麼辦呢？”
岫玉哭了，“瑪瑙，你留我一個，你要我怎麼辦呢？”
瑪瑙的拳頭握緊，有種去安慰岫玉的沖動。
但經歷了許多，她終究已經不復往日的單純了。
最終，瑪瑙走了，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徒留岫玉一個人，在人去樓空的多寶事務所里，徒勞地四處呼喚著。
“研大人，求求你出來吧，只要瑪瑙能回來，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
“研大人，我替你干了那麼多髒活累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不可以在這種時候放棄我。”
“研大人……研大人……”
岫玉的聲音越來越小，終于是跪倒在地。
他混沌的腦子，總算肯承認事實，那就是他追隨的神明，已經永遠離去了。
任憑信徒再怎麼祈禱，虛幻的神
明也無法再給出任何回應了。
“所以那些畫面，也只是欺騙了我的認知而已……”
岫玉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真是的，一個兩個，全部都拋棄我……”
“喵……”
怯生生的貓叫傳來，接著，腦袋上微微濕潤。
貓咪帶著倒刺的粗糙舌頭，小心翼翼地舔著他。
岫玉睜眼，看見大白貓那雙格外圓潤無辜的眼楮。
“……你不怕我？”
岫玉當然記得，那一天他情急之中差點殺了它。
“喵喵。”
布丁喵喵叫著，像是什麼都不懂一樣，繼續對著岫玉撒嬌。
岫玉的眼淚慢慢落了下來。
他用孱弱的手，遲疑地將布丁摟在懷里。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還有，謝謝你……”
布丁砸吧砸吧嘴，不明白舔到嘴里的咸咸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岫玉還有很多不明白的東西。
但他知道，當他對布丁說出那聲謝謝的時候，身體里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世界是很寬闊的，能夠包容無限的可能性。
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是重逢，還是再也不見。
岫玉覺得自己的心還是好痛，失去瑪瑙的那種痛苦幾乎將他生吞活剝。
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是不是也曾被人思念，被人疼愛？
她們的死，是不是也讓愛著她們的人肝腸寸斷，痛不欲生呢？
這種體驗太陌生，讓岫玉感到恐懼和慌亂。
可還好，他好像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去思考，可以去感受。
可以
去搞明白，所謂“不用依賴傷害別人”，是怎樣的一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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