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是現在的我了啊……”
陸離無聲自語。
思緒至此，戛然而止。
他默默下沉心念，在魂界中凝聚出黑霧身形。
高大的黑霧巨人依舊盤坐在角落，看不清面貌的頭顱微微低垂，好似陷入了永不甦醒的沉睡。
陸離靜靜注視兩秒後，心念抽離，回歸外界。
眼見墨星不知何時又蹲在了地上，像個傻子似的，正掰著手指頭喃喃自語，整理思緒。
他忽然感覺到彌漫于心頭的陰霾，莫名淡了許多。
替尚未發生的糟糕情況做下多手準備，安排各種備用方案，是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的好習慣；
但要是過分擔憂尚未發生的糟糕情況，導致自身焦慮……
那可就是貸款吃屎的愚蠢行為了。
與其糟心未來，倒不如著眼現在，將腳下的每一步都走好。
“喂，天才，理清思路了嗎？”
陸離眉毛揚起，重新換上一副淡然表情，略帶調侃地開口道。
墨星掰著手指頭的動作突地一抖，故作強硬道︰
“我理沒理清思路關你屁事！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尚未達到百級，就被我動用稱號能力強行拖入神界，規則之力遲早會把你擦得干干淨淨！”
“是嗎？”陸離故意露出害怕表情，心中則暗道一句原來如此。
原來墨星是動用了稱號能力，才將他強行拖入神界。
什麼稱號這麼強橫？
前世沒听說過呀……
對墨星的心機深淺有了大概判斷，陸離保持著臉上害怕的表情，換上揶揄語氣道︰
“可如果我被規則之力擦除，死在神界里頭，那未來又是誰撥弄時間的指針，回到過去，將你追殺呢？”
“所以我大概率不會死。”
“就算死了，也能通過其他手段復活。”
“畢竟你說過，時間不是一去不返的河流，而是河流上的渡船，是干擾流速的河卵石，是改變流向的凹凸河岸。”
“既然我的未來屬于你過去的一部分，那麼它就必然會發生！”
“否則你的記憶就是個悖論，你的存在就會變得不合理，你所經歷的一切都會成為一條斷開的環路。”
“你，就會被規則直接擦除，我說得沒錯吧？”
“你！”墨星眼楮瞪大，青色的瞳孔中全是震驚。
嘴巴反復開合數次，也只吐出幾個難以置信的字眼︰
“你、你其實都明白？”
“大概吧，其實也不是很懂。”陸離小小謙虛了一下。
“那你之前干嘛還說我講得很文藝？”墨星嗓子不自覺吊起，情緒再次激動起來︰
“說我們時序之鱗教派的成員，打算集體去當哲學家？”
“開個玩笑嘛。”陸離咧了咧嘴︰
“干嘛這麼嚴肅？”
“開玩笑……”墨星呆呆愣愣，狀若痴傻，半晌後才叫罵出聲︰
“你渾蛋！！”
“謝謝夸獎。”陸離一邊回憶邢安林平時賤兮兮的樣子，一邊試圖模仿。
才得其七成功力，便已差點將墨星氣到吐血。
這位極限星域最強錦靴本打算放兩句狠話，找回一點場子。
可一想到陸離之前說的那一番話，又讓他不自覺打消了念頭。
少年不是窮凶極惡之輩。
甚至在某些方面，墨星比陸離還要和善。
只要不主動招惹，即便是最讓他討厭的星域霸主，也不會被他有意針對。
主打一個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而且，墨星還極重恩情。
否則，這位極限星域最強錦靴戰將，也不會在實力強大起來時候，還如一頭溫順的獵犬般，忠心耿耿地守候在伊莉雅身旁。
所以，
當墨星得知，可能是因為他的緣故，才導致未來的陸離穿越回過去，成為追殺他的強敵時，
他愧疚了。
因為這份悄悄生出的愧疚，導致墨星再難對陸離保持先前的高度敵意，自然也就沒辦法肆無忌憚地予以反駁。
陸離很快便從墨星糾結的神情中察覺出了些許端倪。
當即也不再針鋒相對，語氣略顯緩和道︰
“好了，你是打算繼續呆在這里把自己氣個半死，還是盡快開始你的考驗？”
“如果我之前了解到的情報沒錯的話，你要是無法通過神明的考驗，結果也不會比我好到哪里去，對吧？”
其實陸離完全不清楚眷者在神明的考驗中失敗，會遭遇什麼樣的結果。
畢竟他當初來找墨星的初衷，就是為了打探時序之鱗教派成員的消息；
然後好找到一位或者多位時序之鱗教派成員，借助其掌控的時間權柄，恢復那顆被他不小心搞壞的、屬于八爪夫人的記憶水晶；
最後再是重新瀏覽一遍記憶水晶的內容，好從中獲知為何八爪夫人要重點提醒他，不要著急攢滿神性，一定要做好萬全準備。
雖然眼前的墨星，大概率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但卻不是一個很好的詢問對象。
性格虎，腦子一根筋這點就不提了。
考慮到墨星現在還對他抱有敵意，直接詢問可能會引起對方警惕，造成完全相反的效果。
陸離決定還是一點點挖掘有用信息。
所以眼下看似正常的對話中，暗藏了些許旁敲側擊。
情況也不出陸離所料。
墨星在听到這番‘溫馨提示’後，眼神立馬警惕起來。
不過琢磨半晌，發現言語中似乎並無陷阱，他便看似狠戾，實則老實地將真實情報脫口說出︰
“不勞你費心！”
“雖然將你一個未滿百級、沒有達到眷者資格的玩家拖入神界，會增加我考驗的難度。”
“但我有信心憑著過去的記憶，順利通過考驗，成為神選！”
“又是過去的記憶……”陸離心頭暗嘆，眼楮微微眯起，繼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開口道︰
“那就趕緊開始唄，別耽誤時間啊……”
“你放心，我這人喜歡以德報怨，生平最講武德！”
“絕對不會乘人之危，對你做一些不利的事情。”
“放心接受考驗，咱倆賬，等出去以後再算！”
說真的，
陸離在講完這番話後，連他自己都有點繃不住了。
硬是靠著比肩奧斯卡影帝的高超演技，才勉強保證沒有笑場。
本以為墨星不可能相信，
這番言語，也只能起到激將法的作用。
卻不料少年的反應，讓陸離大跌眼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