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氣氛是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我站在郁瑾言面前，手里死死捏著那張協議，只覺得掌心發燙。
窗外柔和的日光隨著時間一點一點變得有些刺眼，和郁瑾言的眼神同時落在我身上，讓我渾身僵硬。
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郁瑾言才微微挑眉，鋼筆點在桌面上︰“時虞，我記得當初你信誓旦旦地替蔣姣擔保的時候說過了，所有責任由你一力承擔，怎麼到了兌現的時候，好像是我在為難你一樣？”
“你不想一個人承擔責任也可以，你給蔣姣打電話，讓她現在來辦公室簽訂離職書，至于她先前和公司簽的兩份合同的違約金，我會聯系法務跟進。”
郁瑾言淡淡開口，不咸不淡，好像我和蔣姣在前程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他看似靜靜地等著我給他一個回答，實際上已經無聲地默認了，我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我不能賠上蔣姣的前程。
沉默著對視了半晌，我才終于開口。
“敢問郁總，如果您當真如此公私分明，當天犯下嚴重失誤的人是林昕月，即便後來解決了那個失誤，她為什麼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難道公司願意為她兜底嗎？”
心里的不甘問了出來，可我對上郁瑾言似笑非笑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只是自取其辱。
果不其然，郁瑾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無謂地把玩著手中的鋼筆，看向我的眸色晦暗不明。
“公司當然不會為她兜底。”郁瑾言停頓兩秒，聲音沉沉，“可是我會。”
短短的四個字像是一記重拳，無聲而又激烈地砸在了我的心間。
他對林昕月的偏愛向來都是光明正大，有恃無恐，毫無避忌。
只有我像一個小丑，每每要把自己逼到退無可退，才可笑地向他妥協。
郁瑾言的神情慢慢染上一絲不耐煩，他對我的耐心有限，還在等待我給他一個答復。
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一般難受，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到蔣姣，想到小趙，再想到自己——
“小趙和這件事無關，不管是之前的緋聞事件，還是價格上架錯誤，她都不關她的事，”我的嗓音沙啞得不像話，“既然郁總說了所有事情由我一個人來承擔，那我希望屬于小趙的專場獎金和績效，您能不予克扣。”
郁瑾言表情平靜，卻目光如炬。他挑了挑眉，凌厲的五官帶上了幾絲了然于心的揶揄。
“該是她的，公司自然不會克扣。”
忍了好一會兒，我捏了捏拳，掌心已經疼得有些麻木，感覺不到刺痛。
不知過去多久，我上前一步，拿起郁瑾言桌上的中性筆，彎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著協議書上的兩份差不多的簽名，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諷刺。
我的字跡和郁瑾言很像，當初上大學的時候，我很喜歡郁瑾言的字，每天上課開小差的時候就拿著他的筆記本練他的字。
最開始是用一張半透明的紙覆在上面臨摹，慢慢地用自己的筆記本照著寫。
到後來，郁瑾言的字已經慢慢記在我的心里，我寫出來的，已經和他的字大差不差了。
我一直想給他寫點什麼東西給他一個驚喜，卻不曾想到時隔多年，我和他的字終于出現在同一張紙上，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我捏緊這張協議，看著他一字一句︰
“希望郁總，說到做到。”
-
從郁瑾言的辦公室走出來，我沒有第一時間回部門，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之後，才摁下下行的電梯。
小趙和蔣姣看見我的時候，我已經神色恢復如常，蔣姣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
“剛才我問了一下才知道郁瑾言把你叫上去了，他是不是又為難你了？”
蔣姣很擔憂地看著我，認識這麼多年，或許小趙看不出來，但蔣姣一眼就能看出我現在的淡定和冷靜有些虛浮，像是強撐起來的。
我扯了扯嘴角。
“能有什麼事，”我笑道，“奈爾科技的事情解決了，咱們以後可能會連續兩個專場都無條件幫他們的產品做宣傳，至于其他因為這件事受到影響的品牌方，我倆需要多應酬走動。”
蔣姣再三觀察了我幾眼︰“真的沒事嗎？”
我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別再問了。
“我都處理好了，你放心。”
蔣姣看著我的眼楮，不知怎麼的，眼眶竟然慢慢有些紅了。
小趙走了過來，蔣姣見狀連忙轉過身去不想讓她看見。小趙看著我也有些擔心︰“時虞姐，我剛剛寫了一個專場總結報告，如果郁總需要匯報的話，我發給你看看？”
小趙一向工作最乖了，我很慶幸自己終于沒讓這個跟了我兩年多的小姑娘失望，把她拉在一邊，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
“你現在什麼都不用做，給你放三天假，你好好帶著父母去看房子，選一套你們喜歡的房子，今年準備好，明年就可以一家人住進去了。”
小趙愣了愣，看了我好久之後才從我臉上的笑意中反應過來。
“時虞姐，你的意思是……郁總沒有怪我嗎？我的獎金和績效……”
我點點頭︰“事情都解決了，獎金下個月發，績效的話，等下下個月的月初或者是月底，我會幫你再多爭取一些，這些天你辛苦了。”
小趙高興得眼看著就要跳起來，一邊捂住嘴一邊又忍不住上手抱我，上躥下跳了好一會兒才激動地拉著我的手，眼楮紅紅，看著我淚汪汪的。
“時虞姐！我愛死你了！我要跟著你一輩子！”
我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沒說話。
小趙卻很堅定地說︰“時虞姐，你放心，等你當上了電商部副部長，我一定會好好跟在你手底下做事，向你看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