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發動機聲音,讓門口保安室里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的保安猛的驚醒,嚇得打了個激靈,慌忙抬起頭。
等他看清楚是張文鑫的車後,又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規規矩矩的看著車子駛遠。
直到車影消失在夜色中,保安才嘟囔著坐回椅子上,低聲罵道︰“都他媽的是市長了,還這麼拼,大半夜的才下班,也不怕哪天猝死了。”
幸好路上的車不多,加上張文鑫還能勉強保持清醒,就這麼一路將車開回了自己家小區。
洗了一個冷水澡後,張文鑫徹底清醒過來,眼中的酒意漸漸褪去,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他站在臥室的窗前,看著外面小區里零星亮著的燈火,臉上突然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說不清是解脫,還是嘲諷。
然後,他拿起手機,給甦木發了條消息,只有短短五個字︰“我在家等你。”
發完消息,張文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徹底放松下來。
他走到臥室的衣櫃前,找出自己許久不穿的牛仔褲和白色t恤,換下了身上的睡衣。
沒有人知道,張文鑫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那種西服領帶的正裝,他覺得那一身筆挺的衣服像是無形的枷鎖,束縛著他的天性。
可惜,進了體制內以後,他不得不默默忍受著,日復一日的穿著自己不喜歡的衣服,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當時,他還常常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為了爺爺的期望,為了張家的榮耀。
可現在,爺爺不在了,他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讓衣服束縛自己了。
至于張家……呵呵,他馬上就能把自己從張家得到的那些所謂“好處”一一還回去了,也不在乎他們怎麼看了。
穿好衣服後,張文鑫下意識的看向衣帽鏡。
鏡子里的人,依舊如同以前那樣年輕,眉眼間依稀能看出當年的桀驁,只不過,他的臉上已經沒了當初的稚嫩之色,多了幾分被歲月和欲望打磨出的滄桑。
他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轉身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去。
一時間的無所事事,讓習慣了忙碌和算計的張文鑫變得有些不適應,空氣中安靜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聲。
他靠在沙發上,緩緩閉上眼楮開始閉目養神。
這麼多年來的經歷,如同放電影般在腦海中走馬觀花般閃過,從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到初入官場的小心翼翼,再到後來的步步為營、不擇手段……
當他看到韓天行的面容在腦海中閃現時,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原來,自己對這個朋友,還是有些在意的啊。
或者說,這麼多年來,能掏心掏肺地支持自己、不問緣由的站在自己這邊的,也就只有韓天行了。
其他人,都不過是利益往來罷了,包括那個被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王浩然,說到底,也只是因為利益才依附于他。
想到這,張文鑫睜開眼,看了一眼茶幾上的手機,然後直起身子拿了起來。
他找出韓天行的號碼,點開聊天界面,才發現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幾個月前,最後一條消息是他發的“有空聚聚”,而韓天行當時回復了一個“好”。
這個發現讓張文鑫有些恍惚,原來他們已經這麼久沒聯系了嗎?
他沉默了幾秒,在手機鍵盤上緩緩敲下了三個字︰對不起。
然後點擊發送,看著消息變成已送達,心中升起一絲微弱的期待。
可是,讓張文鑫失望的是,韓天行並沒有回復。
盡管他知道現在已經快要凌晨兩點,正常人早已進入夢鄉,但放在以前,韓天行不管多晚,看到他的消息都會立刻回復,從不會讓他等。
張文鑫盯著手機屏幕看了許久,直到屏幕自動暗下去,才緩緩將手機放回茶幾上,重新靠回沙發里,閉上了眼楮,只是這一次,眼角似乎有什麼東西滑落,在燈光下閃了一下,又迅速消失了。
而此時的韓天行正抱著妞妞朝著燕京郊區駛去,他們的前面就是一輛靈車,里面躺著的正是妞妞的父親。
韓天行也听到了自己口袋里手機響了一下,卻無心接听。
至于剛才通話時甦木說的張文鑫報應快到了,他也只當是甦木在安慰他。
夜色深沉,一切都陷入了安靜之中。
甦木的車剛駛出高速路口,听到手機響了一聲。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是張文鑫發來的消息?
張文鑫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我在家里等你,他這是在挑釁自己嗎?
甦木皺眉解鎖手機,飛快的打了一行字發送過去。
“好,等我去找你。”
躺在沙發上的張文鑫看到甦木發來的消息,忍不住大笑起來。
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又給甦木發了條消息道︰“不要打擾我休息,明天早上再來,記得給我帶雲記的小餛飩。”
甦木的回復很快也很簡單,只有一個字︰“好!”
時間不會因為某個人或者某件事就會停滯不前。
不管發生多大的事,太陽依舊會照常升起。
當太陽剛剛爬上半空時,整個明州官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經過一晚上的發酵,所有人都知道甦市長在政務陽光的事情。
就算不知道的人,早上上廁所打開新聞軟件,上面也全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個想法,明州的天,要塌了!
果然,早上七點,省紀委的車駛入了市委大院。
連夜從榕城趕回來的甦衛民臉上帶著些許疲憊跟趙慶波握了握手。
趙慶波下意識的看了甦衛民身後的甦木一眼,甦木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一幕全都落到了早上來上班的工作人員眼中。
沒過多久,省紀委已經來到明州的事已經在各個部門傳開。
有人擔憂,有人歡喜,有人臉色平靜,事不關己只等著看熱鬧。
所有人都清楚,張文鑫這一系倒了,會空出大量的位置來,況且省紀委的到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那些腦子靈活的人已經琢磨著怎麼在這件事了解後自己更進一步了。
而依附張文鑫的那些官員,已經惶恐不安的在辦公室度日如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