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被鋼鐵與硝煙徹底吞噬的世界里,生存法則簡單而又殘酷得如同冰冷的鐵律。
每一寸土地都彌漫著死亡的氣息,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未知的危險。
<16早已將自己的心,鍛造成了一件精密得近乎冷酷的殺人兵器。
她還記得,那些年里吃過的暗虧,就像一枚枚尖銳的彈片,深深地嵌在她的記憶深處。
每一次回憶起那些過往,就仿佛有無數把小刀在她的靈魂上切割。
每一塊“彈片”都在她心底嘶吼著,提醒著她這個世界的惡意究竟有多麼深重。
那些曾經的背叛、欺騙,如同噩夢一般,在她每一個寂靜的夜晚反復上演,讓她無法安睡。
她曾親眼目睹過太多天真的戰術人形,懷揣著對人性美好的期待,如同初生的雛鳥般,歡快而又無知地從工廠中走出。
她們的眼神里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對世界的好奇,仿佛整個世界都是她們溫暖的懷抱。
然而,現實卻像一把無情的巨斧,將她們的幻想瞬間擊得粉碎。
在戰場上,她們就像脆弱的螻蟻,被輕易地碾碎,最終只變成了一串冰冷的報廢編號,消逝在歷史的塵埃之中。每當看到這樣的場景,16的心中都會涌起一股復雜的情感,有憐憫,有憤怒,也有一絲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絕望。
復仇的快感,就像劣質的威士忌,那股刺鼻而又濃烈的味道,在她的喉嚨里肆意灼燒。
每一次成功復仇後,那短暫的麻痹感,都會讓她暫時忘卻心中的痛苦和傷痕。
她就像一個被仇恨驅使的幽靈,在這片戰場上游蕩,尋找著每一個可以復仇的機會。
她熟悉每一種以牙還牙的方式,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掌紋路一樣。
在彈藥箱里摻入受潮的火藥,讓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看著他們在戰場上驚慌失措的樣子,她的心中會涌起一絲扭曲的快感;故意泄露虛假的作戰坐標,將敵人引入早已設好的陷阱,看著他們被炸得粉身碎骨,她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憐憫,只有冷漠和決絕;甚至是在後勤報告上做點手腳,讓仇敵領到故障的裝備,讓他們在戰場上陷入絕境。
<16眼中,卻是她在這片殘酷世界中生存下去的有效武器。
就像她眼楮上那道猙獰的傷疤,丑陋而又刺眼,但卻時刻提醒著她生存的代價究竟有多麼沉重。
每一次看到那道傷疤,她都會想起曾經的傷痛,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的仇恨也會隨之翻涌而上。
<4那雙尚未被仇恨污染的眼楮時,一種久違的刺痛感,從她的核心處理器深處緩緩泛起。
那是一種她幾乎已經遺忘的感覺,就像在黑暗中沉睡了許久,突然被一束微弱的光線刺痛了雙眼。
<4的眼神清澈而又明亮,如同山間的清泉,沒有一絲雜質。
那眼神里,沒有仇恨,沒有算計,只有對世界的信任和對未來的希望。
<16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扣動扳機時的顫抖,也記得第一百次扣動扳機時的麻木。
<4的戰術記錄儀里也填滿這樣的記憶碎片。
<16的視網膜上投下冷藍色的光暈。
<4獨自整理裝備的背影,那個曾經需要她手把手教導的新人,如今已經能熟練地拆卸保養每一把槍械。
某種類似欣慰的情緒在數據流中閃過,隨即被更復雜的演算覆蓋。
<16知道自己的生存方式就像一把雙刃劍,能斬斷威脅的同時也會割傷握刀的手。
<4最新的心理評估報告,那些起伏的曲線像極了多年前的自己。16的機械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 嗒聲。
她太清楚這個轉變的過程——從第一次對人性的失望,到徹底放棄對善意的期待,最後變成和她一樣的孤狼。
這個蛻變就像戰術人形的強制格式化,痛苦但不可逆。
她突然想起某個被刻意遺忘的雨夜,沐浴在雨水當中,看著雨水沖刷掉手上的血跡。
<4了。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有個滿身傷痕的前輩,正在暗處為她清除那些最危險的陷阱。
<16端起已經冷掉的咖啡,液體表面映出自己殘缺的倒影。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事和當年那些“導師”們截然相反——不是把後輩推入深淵來證明自己的正確,而是拼盡全力讓4能多保持一刻那份令她嫉妒的天真。
這大概就是她這種人能給出的,最接近溫柔的東西了。
“我只是在想……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打得過卡特?”
這個問題像一顆冰錐刺入她的思維回路。
投影屏的冷光與夕陽的余暉在她臉上交織,使她的表情顯得格外深邃。
如果此刻有人能窺見她腦海中的作戰推演,大概會為那些天真的戰術假設發笑——她居然還在考慮所謂的“公平對決”。
全息地圖上,代表葉菲姆部隊的紅色標記正在模擬推演中勢如破竹。
那些密集的光點像一群嗜血的極光,所到之處格里芬的藍色標記接連熄滅。
<4的瞳孔微微收縮,戰術分析模塊自動調出過往交戰數據——卡特手下那些改造人展現出的正面作戰能力,簡直就像是專門為碾壓格里芬而設計的。
他們的反應速度比標準戰術人形快0.3秒,裝甲耐久度超出27,甚至連散熱系統都比格里芬的型號更高效。
<4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調出上次遭遇戰的錄像,畫面中卡特的特種小隊以教科書般的楔形陣突破防線,動作整齊得令人毛骨悚然。
但更讓她在意的是那些沒有被鏡頭捕捉到的細節——突然失效的通訊設備,莫名其妙卡殼的武器,還有那些恰到好處出現的補給點故障。
<4盯著冰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意識到卡特的戰術風格就像這刺骨的寒風——表面平靜,深處卻暗藏殺機。“更愛玩陰的”這個判斷並非空穴來風。
在軍事力量的對比圖上,卡特的部隊就像一頭全副武裝的鋼鐵巨獸,而格里芬的防御力量充其量只是擋在巨獸面前的荊棘籬笆。
那些最新列裝的第四代戰術人形,每一個關節都流淌著軍工復合體最前沿的科技血液;那些重型裝甲單位的主炮口徑,足以在安全距離外就將格里芬的防線轟成蜂窩。
如果將這支部隊比作手術刀,那麼格里芬的防御體系不過是層單薄的衛生紙。
情報部門的對比報告上,各項指標的紅藍柱狀圖呈現著令人絕望的差距。
卡特的打擊力量能在首輪突襲中就摧毀格里芬百分之八十的防線設施,電子戰部隊的量子干擾器可以讓整個戰區的通訊系統變成聾子的耳朵。
甚至連最基本的單兵裝備,卡特麾下的士兵們所指揮的軍用作戰人形,都是格里芬只在武器雜志上見過的夢幻裝備。
更致命的是卡特對格里芬的了如指掌。
那些標注在作戰地圖上的弱點,不是通過偵察發現的,而是源自無數次推心置腹的深夜長談。
他知道每個安全屋的通風系統設計缺陷,清楚每支戰術小隊的人員配置習慣,甚至能預測陳樹生在絕境中會祭出怎樣的奇招。
這種知己知彼的優勢,讓正面強攻變得像解一道已經知道答案的數學題般簡單。
然而戰場上的局勢卻呈現出詭異的平靜。
卡特的精銳部隊始終在邊境線上徘徊,像一群饑腸轆轆卻遲遲不撲向獵物的狼。
那些足以改變戰局的重型裝備被刻意雪藏,最致命的特種作戰小隊始終處于待命狀態。
這種克制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像經驗豐富的賭徒知道何時該收手——卡特要的不是一場慘勝,而是一場精確到小數點後的完美勝利。
卡特的戰略思維就像一台精密的計算器,每一個決策背後都閃爍著冰冷的數字。
那些被刻意避免的大規模交火,那些點到為止的突襲行動,都透露著一個老練賭徒的算計——他深知在戰爭中,有時候最大的勝利不在于殲滅多少敵人,而在于保存多少實力。就像下棋時寧願放棄吃子的機會,也要保持局面的主動權。
與第三方勢力的合作更是將這種精打細算發揮到極致。
那些被當作棄子的雇佣兵,那些故意泄露給格里芬的假情報,都是卡特精心布置的煙霧彈。
即便葉戈爾小隊全軍覆沒,對卡特而言也不過是賬本上可以勾銷的一筆壞賬。
這些所謂的“盟友”存在的意義,就是用自己的犧牲為卡特爭取戰略緩沖期,就像用廉價的誘餌彈消耗敵方的防空導彈。
戰場上的突然沉寂同樣充滿算計。
當格里芬的偵察部隊在戰區盡可能地搜索每一個可能藏匿叛軍的角落時,卡特的精銳早已化整為零,像水銀瀉地般消失在錯綜復雜的地下管網中。
這種撤退不是潰敗,而是毒蛇收回獠牙的瞬間——既避免了無謂的消耗,又讓對手始終處于高度戒備的疲憊狀態。
那些被故意留下的蛛絲馬跡,那些若隱若現的活動報告,都像是懸在格里芬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更耐人尋味的是卡特對戰略目標的精準把控。
突襲行動雖然沒能徹底摧毀格里芬,卻成功癱瘓了關鍵的後勤節點,破壞了重要的情報網絡。
就像外科手術只切除病灶而不傷及健康組織,這種精確打擊既達成了戰略目的,又避免了陷入消耗戰的泥潭。
現在格里芬就像被拔掉毒牙的蛇,雖然還能掙扎,卻已經喪失了致命一擊的能力。
這種步步為營的戰術風格,暴露出卡特骨子里的實用主義哲學。
他不在乎過程是否光彩,不關心手段是否正當,就像高明的棋手從不會為吃掉某個棋子而沾沾自喜。
所有的行動都服務于最終目標,所有的資源都用在刀刃上。
當其他軍閥還在炫耀武力時,卡特早已在謀劃下一階段的布局——那些突然消失的叛軍蹤跡,或許正預示著某個更危險的棋局正在暗處展開。
<4的分析報告在戰術平板上泛著冷光,那些邏輯嚴密的推論鏈條已經觸及了常人思維的邊界。
<4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些被她視為精妙算計的戰術調整,實際上是一連串被迫執行的無奈之舉。
就像舞台上的提線木偶,再優雅的動作也掩蓋不了背後那根操縱的絲線。
威廉的指令如同懸在卡特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每個標點符號都浸透著不容置疑的威脅。
指揮室的監控畫面里,卡特的眉頭緊鎖成了習慣性表情。
<4解讀為深謀遠慮的作戰計劃,實則是卡特在威廉規定的框架內勉強拼湊的折中方案。
他簽署命令時的筆跡比平時更加用力,墨水滲透紙張的痕跡暴露著壓抑的憤怒——就像困獸在籠中的抓撓。
更諷刺的是,威廉對卡特的操控恰恰利用了後者精于算計的特點。
每次任務簡報都設計得像道選擇題,讓卡特自以為在權衡利弊,實則只是在兩個糟糕選項中挑選不那麼致命的一個。
這種精神上的馴化比任何物理束縛都更有效,就像讓囚犯自己修建關押自己的牢房。
<4的戰術分析依然在屏幕上閃爍,那些箭頭和標記構成完美的邏輯閉環。
她不會知道,就在昨晚的加密通訊中,卡特對著威廉的影像砸碎了第三個終端。
<4從未見過的猙獰——那是獵物發現自己始終在陷阱中打轉時的絕望。
“雖然這樣說的很悲觀,但我感覺無論是正面作戰還是其他方面,我們都不是對手……所以我們——”
<16突然“哈”地笑出聲,一巴掌拍在4背上︰“想那麼多干啥?兵來將擋,水來……”
<16的笑聲在指揮室里炸開,像顆啞彈突然爆響,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4背上,力道大得讓作戰服的防彈插板都發出悶響,活像在給卡殼的槍械解除故障。
<16對當前局勢的滿不在乎。
她隨手抓起桌上的能量飲料灌了一口,鋁罐被捏扁的聲響干脆利落,仿佛在給4的憂慮畫上休止符。
沾著機油的指尖在顯示屏上留下一道油漬,恰好模糊了代表敵軍優勢兵力的紅色箭頭。
<16眯起獨眼看了看,嘴角咧開的弧度比槍械的扳機行程還要長。
她太熟悉這種氛圍了——當陳樹生的背影出現在指揮室門口時,連空氣里的塵埃都會自動列隊。
<16像逛自家後院似的在沙盤邊轉悠。
那些被參謀們標記為“高危”的區域,在她眼里不過是下次任務後能多換幾瓶好酒的功勛章。
她的手槍套松垮垮地掛在腿上,里面的老伙計已經陪伴她度過了比大多數婚姻還要長久的歲月。
<4的眉頭又習慣性皺起時,16順手把喝空的易拉罐精準地投進了五米外的垃圾桶。
金屬踫撞的聲響在寂靜的指揮室里格外清脆,就像她對未來的態度一樣干脆——既然有陳樹生那個老狐狸在前面頂著,她們這些沖鋒陷陣的何必操心上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