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早就有這推斷了，為什麼還不趕緊回高專？”夏油杰皺眉不解，他不懂甦澤明知危險卻還要在外面晃蕩的緣故。
“是為了讓理子有段好回憶？”他接著道。
“這只是一方面。最關鍵的是，我想把那家伙引出來……”甦澤一手搭在膝蓋上，看著碧藍的海面。
夏油杰深深呼氣，平復波濤迭起的內心。
甦澤扭頭看向他，平靜開口“我既然下了決定，那就要解決「事後」可能纏上她的麻煩——所有麻煩。”
——驚世駭俗。
不管是他的想法還是決定。
或許都只能用這個詞來解釋。
但夏油杰反而坦然了。
“昨天晚上，我問你關于「同化」的看法——”甦澤繼續道。
“我不是回答了嗎？”夏油杰笑著歪頭。
“那是「一級咒術師夏油杰」的答案。”
甦澤一字一句緩緩道“我現在想問，身為「高專二年級的杰、我的摯友」，他是怎麼想的？”
夏油杰愣住了。甦澤的眼神灼熱而真摯。
“我……”
“——討厭這種做法。”
他避開甦澤的眼楮，低頭看向身前的沙子。
——但為了他所堅守的準則、為了他心中的「大義」，他又不得不親手扼殺自己的希望。
夏油杰躊躇不決。
他曾認為「理想」和「大義」都將成為他的信標。但後來才在鮮血編織的準則里明白——這是兩條截然相異的道。
迥然不同，甚至割裂到能將人逼瘋。
後果或許是地崩山摧的破碎感和虛無，需要有什麼東西填滿，任何東西都可以——
“——別發愣了。”
甦澤溫和的嗓音突兀響起。
那點黯淡似乎悄無聲息消弭。
“悟昨晚一直沒睡。”甦澤悠悠道，“他的理論是「與其三個人同時被消磨，不如讓他一個人承受這種消耗」——這樣的好處是，咱們總歸有兩柄待出鞘的刀。”
“……甚至不止。”甦澤接著極小聲補充。
“杰，你在听嗎？”
不遠處淺灘里的三人玩鬧更甚，不知從哪里漂上來只海星，被五條悟一巴掌呼到天內理子臉頰上。
夏油杰不知在想什麼。
“你看起來很陰沉。但我的話你應該听到了——”甦澤今天格外絮叨。
“「抉擇自心，因果由行，諸事求己」……我一直秉持這樣的理念。”
甦澤闔眸輕道“希望這幾句話也能幫到你。”
接著站起身，也不管夏油杰听沒听明白自己的話，對著淺灘里的三人吆喝“快要漲潮了！咱們該走了——”
天內理子坐倒在水里，難掩失落小聲道“要走了嗎？是要去……”
黑井美里走近，溫柔幫她摘掉吸在臉上的海星。
“當然是去下一個地方玩啦！！”五條悟吐舌頭伸拇指。
“鎭？？”
天內理子和黑井美里都出乎意料。
吸得牢牢的海星把她臉上粘了個印子。
接著臉蛋開始發紅發麻。
“黑井，我的臉怎麼麻麻的沒有知覺了？是做夢的緣故嗎……”天內理子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大小姐，那是海星的毒素……”
天內理子雀躍難掩，絲毫不顧逐漸腫脹的臉蛋。
礁石後。
“懸賞結束還有一整天——想必你一直不打算關閉術式吧。”夏油杰恢復常態，“悟，你的狀態……還吃得消嗎？”
他小聲詢問。
“……放心。”他輕出口氣，“而且不管怎樣，你們兩個不也在嗎？”
他扭頭看向甦澤。
甦澤已經把太陽傘折好了，同時把沙灘墊也通通收起來。
……
海水碧綠清澈，落葉和游魚的點綴恰到好處。兩艘手劃小船輕快蕩在水面，兩側的樹林枝葉繁茂，根系旺盛發達。
“蕪湖∼”五條悟和天內理子在一艘小船上，他倆劃船速度飛快，船尾激起清白的水花，船槳都快被擼禿嚕皮了……
驚動水中大片魚蝦。
“這就是紅樹林嗎……”甦澤一邊搖漿，轉頭看著兩側根系繁雜若籠網一般的大樹，“「海洋綠肺」，防風消浪、淨化海水……”
課本上的像素點總算一一化作眼前真實的景色。
“我還以為甦澤同學去過很多地方呢——”坐在他身前的黑井美里笑著接話。
甦澤笑道“都是紙上所聞而已。”
“喂……別在那傷春悲秋了，劃慢點等等我。”獨自一人一艘小船的夏師傅在最後不滿囔囔。
……
熱帶地區的海洋館更加新奇，巨大的藍鯨緩緩從身側游過，暗藍基調的室內燈光為此續上三分朦朧。
五彩斑斕的熱帶魚灑滿了整個玻璃隧道，各色各樣的生命緩慢但肆意掠過，一時竟讓人感覺身處星空之中。
浩渺、無垠……還有種莫名的落寞。
天內理子背著手，神情恍惚，緩緩踱步過巨大的玻璃。
……
紫紅的繡球花朵朵疊溢，上百朵小花共同拱成的錦簇花團沁人心脾。停留在昭和時代的建築讓人恍若隔世，椰子樹和海風又把舒散的愜意浸進每一處毛孔。
豚骨拉面也放了不知名的香料，染上了這方小島獨特的韻色。
“咱們這趟得花不少錢吧？”夏油杰突然湊近甦澤耳邊，小聲道。
對坐的五條悟正拿著白胡椒粉，壞笑著往天內理子碗里猛倒。
甦澤頭也不抬，吸溜吸溜大口吃面，“高專不給任務經費的話，就讓少爺報銷。”
夏油杰面色古怪，一邊眉毛微挑。
但甦澤說得也確實沒啥毛病，畢竟他本人還背負著兩億三千萬的欠款來著……
天內理子已經抱著碗和五條悟鬧起來了。
……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滴滴——滴滴——
“……懸賞的時限到了。”夏油杰關閉倒計時。
耳邊是飛機引擎的隆隆震動聲。
“……什麼也沒發生。”甦澤一手支著下巴，指尖輕點著臉頰。
五條悟回程的路上和理子坐在一排。這也是為了意外狀況下可以第一時間出手。
“飛機直接落到東京，距離高專路程不過一小時。”夏油杰道，“……他們放棄了？還是想在高專的路上設伏？”
“或者……有沒有可能，是咱們把事情想復雜了？”
夏油杰有些身心俱疲，重重吐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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