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公社。
這里就是那位老馬同志被發配的地方，因為地處在縣城南邊，所以名字就叫城南公社。
而田向南他們所在的青山大隊，卻是在縣城東北邊的大青山，再加上賭場也是在城北那片區域。
所以他們這一趟跑的還挺遠。
木蘭縣雖然是個小縣城，但好歹也是個縣，從城北跑到城南郊外，也著實浪費了不少油。
在雷三的指點下，吉普車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這才來到了城南公社的社區辦。
說實在的，這里給田向南的第一感覺，那就是破。
別說跟他們青山大對比了，哪怕比起陶家壩，估計都差上一大截呢。
你就看他們公司那辦公小樓，居然是老青磚的，外面的牆皮剝落的不成樣子，就連掛在門口的公社牌子，上面都帶著幾條大大的黑色裂痕，仿佛是在無聲的嘲弄。
當然，田向南也就是隨意掃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又不是過來視察的，管人家過的好壞呢。
隨便找個路人打听了一下，按照人家的指點，他們的吉普車一路越過公社的二層小樓，越過供銷社和收購站，一直來到公社最後面的幾個小房子前。
這幾個小房子一看都是新蓋的，用的同樣也是青磚，上面磚上的毛茬子都還新著呢。
更讓人感到哭笑不得的，是這房子一側的牆上，還用紅色的毛筆寫著城南公社治安點）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感情是連塊牌子都掛不起了，是吧？
而這會兒，似乎是听見了汽車的動靜，寫著字的那個小房子里走出一道身影，朝著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三人這會兒也下了車，看著從屋里出來的那人，田向南愣了一下，隨後試探的喊了一聲。
“馬，科長......？”
這人明顯也被他喊的愣了一下，看了看田向南，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雷三，嘴巴動了動，隨後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田隊長？雷三兒？”
可喊過之後，這人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連忙又改口道。
“不對，應該是田書記，你們......這是？”
看著眼前的老馬同志，田向南的心中也不由有些唏噓。
上一次在縣里跟老馬同志喝酒，也就是兩三個月前吧。
那會兒的老馬同志雖然人到中年，卻還是意氣風發，穿著整潔的制服，笑容燦爛。
可這會兒，站在面前的中年人，卻顯得多了幾分頹廢。
老馬身上的制服似乎有幾天沒有清理了，衣服上的褶皺很多，少了幾分整潔與威嚴。
他的胡子似乎也很久沒刮了，一臉的胡茬子，頭發也亂糟糟的，額間鬢角甚至還多了幾絲白發。
反正整個人看起來，明顯是落魄了。
“馬科長，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田向南雖然在心里感嘆，可面上卻不顯，主動上前，笑著朝對方伸出了手。
“呵呵，田書記，我現在已經不是科長了。”
老馬苦笑了一聲，與他握了握手，又朝著身後的小房子示意了一下。
“我現在是一個駐城南公社，治安小隊的小隊長而已。”
“不管是隊長還是科長，不也都是為人民服務嘛，只要心中一片紅，在什麼崗位都可以發光發熱。”
田向南原本還想說上這句話來安慰對方一下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給他咽了回去。
眼下對方明顯就是落魄了，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自己在說這種場面上的客套話，未免也太風涼了，真有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
于是話到嘴邊，田向南又改了口，語氣頗有幾分真誠的說道。
“人這一輩子，起起伏伏很正常。”
“別看眼下你只能在這里當個小隊長，可萬一踫到了啥機會，說不定你就能回城，然後再繼續進步呢......？”
老馬同志聞言明顯愣了一下子。
或許是感受到田向南語氣里的真誠，或許是被他這番真摯直白的勸慰話語給感動了，他的心理劇烈波動著，眼圈也有些發紅。
正如那句老話說的，落難方知人心。
他老馬這一番被發配的遭遇，也算是體驗了人情冷暖。
以往在縣里過得順心順意，身旁自然都是好人。
可是這麼一落魄，也算是讓他看清楚了別人眼中的自己。
感動歸感動，老馬畢竟也是人到中年，不說老奸巨猾吧，怎麼也是個人精，他很快就調整了情緒，笑著對田向南問道。
“田書記這次過來，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錯.......”
田向南也是開門見山。
“的確是有一些事情，想向老馬同志請教一下。”
隨後，他給老馬遞了支煙，兩人抽著煙，田向南就把王老七一家的事情，詳細的和對方說了一遍。
末了，田向南直接問道。
“我知道馬科長在縣里的人脈廣，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那家賭場後面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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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在田向南的注視下，老馬同志卻是狠狠的吐了一口煙，煙霧籠罩和他的面頰，讓他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不可捉摸。
可隨後，他卻是搖了搖頭。
“縣里的幾個大場子的事，我確實也听說了一些，只不過，後面的人到底是誰，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關系？這個我還真不清楚.......”
田向南聞言不由很是失望。
“連你都不知道嗎？”
老馬苦笑了一聲。
“雷三在縣里的關系也不差，連他都查不出來，我又能好到哪里去？更何況，我現在.......恩？”
只是說到最後，老馬臉上苦澀的神情又不見了，反而是舒展著眉頭，雙眼睜大，一副突然醒悟過來的模樣。
“怎麼了？”
田向南敏銳地察覺到他神情的變化，心頭一動，連忙追問道。
“我知道了.......”
老馬卻是低聲念叨了一句，雙眼瞪的老大，臉上的神情也很是復雜。
“我知道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
眼看他臉上的神色劇烈的變化著，田向南強忍住心中的好奇，沒有追問，只是默默的等待著。
直過了好一會兒，老馬面色激動，手都有一些哆嗦的從口袋里拿出皺巴巴的香煙，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狠狠吸了一口。
他這才看向田向南。
“我知道你說的這個事了，這跟我犯錯的那件事，根本就是同一條的事.......”
“怪不得呢，問題......就出在我們所里.......”
等半天就只等來這個結果，田向南明顯還是很失望，不過還是點頭道。
“我們也是這樣想的，畢竟我們前腳打電話，後腳那邊就撤了，哪有這麼巧的事？所以問題肯定出在縣公所里。”
“不是，不是這樣........”
老馬卻是直接搖頭反駁道。
“沒那麼簡單，我犯錯的那件事，跟賭場本來沒多大關系的。”
“而且，一般人誰能整得了我？真有本事動我的，只有上面那幾個。”
听到他的話，田向南不由瞪大了眼楮。
“最上面那幾個？”
老馬這會兒似乎是想通了很多事情，一個人在那里低聲念叨著，眉頭一會兒皺緊，一會兒松開的。
“常所......？不對，常所家里......好像已經沒啥人了......”
“李......也不對，他的手還沒那麼長，應該伸不到我們二隊。”
“難道是趙所？也不對呀，他前段時間不是學習去了嗎.......”
“不可能啊，不應該呀.......”
“可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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