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太婆怎麼也在這里？今天又沒上工？”
看著小草他奶坐在不遠處的樹底下，還不時跟旁邊的幾個老人說著話，田向南的心里明顯被膈應了一下。
“書記”
也就在這會兒，大林從旁邊的一座牆頭後面過來，朝兩人打了聲招呼。
打招呼的同時，他還看了看田向南的臉色。
畢竟剛發生了林老四那事，連帶著他們整個四小隊姓林的臉上都不光彩。
“大林哥，你們這進度可以啊，預計還得幾天呀？”
田向南笑著夸了一句之後，又跟著詢問道。
見他這會兒心情不錯的樣子，大林說話也就放輕松了些。
“還有最多三天就能完了，原本今天幾間主屋可以準備上梁了，就是這梁木”
“哦”
田向南聞言會意，想了想才道。
“就用去年林場過來看電影時帶來的那一批吧，挑幾根好一點的，回頭殷家小隊這邊起房子的時候，咱再從林場去買。”
“行，那我就有數了。”
兩人說了幾句之後，田向南又向著小草他奶那邊示意了一眼。
這會兒，那老太太似乎也看到田向南了，不知道啥時候已經起身往家走了。
“那老太太咋回事？又沒上工？過來看孩子？”
听到田向南話語中的暗諷，大林也只能尷尬的笑了笑，但總歸是沾著親的，也得幫著圓一下。
“那啥，到底是年紀大了些，身體不好，他們家里就沒讓她太累，讓老太太在家里給幾個孩子做做飯，洗洗衣服啥的。”
說到最後，大林又瞟了田向南一眼，才好似隨意的又跟著說了一句。
“這兩天那老太太都在這邊看著那兩個小的呢，還跟別的老頭老太太聊起過福利大院蓋起後的日子，村里的老頭老太太似乎也听說了，以後要找人看孩子的事。”
“別，可千萬別”
大林剛說到這里，田向南就已經听懂了他的意思，連忙伸手制止。
“這樣迷信又糊涂的老太太，我可不敢請，自家的孩子都能看到福利大院來，這回頭要是把咱大隊上誰家的孩子看出個好歹，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田向南說到這里，還看了看大林，語氣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他不知道大林只是順嘴說說，還是想試探一下他的意思。
但是想讓那個老太太進福利院干輕省活，看孩子，那是想都不要想。
這樣的人，要不是看在她年紀大，再加上顧及一點大林的面子，田向南早就把他全家都攆出去了，還想要特殊照顧，想屁吃呢。
“行吧”
到最後，田向南終究還是看在大林的面子上，松了點語氣。
“既然他們家想讓她不上工，閑在家里招呼孩子，那也就隨便吧，”
“不過福利大院這邊就別想了，回頭等小草送到這邊的時候，他們家里的人最好也不要再有啥心思。”
“以後要是再讓我知道他們家跟那孩子再有牽扯，或者是，又想著法的磋磨她”
說到最後，田向南的面色已經變得一片嚴肅。
“大林哥，那到時候可就別怪我不近人情了”
“行，我會好好跟二林他們兩口子說的。”
大林聞言，也慎重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田向南這話說的已經算是極重的了，還是當著他的面對他說的。
看樣子，還是因為林老四的事，田向南這會兒心里還憋著火呢。
見他點了頭，田向南這才沒再說什麼，走到不遠處小草和石頭的身旁，在兩個小家伙期待的目光中，手在口袋里掏了掏。
只可惜，這兩天被事情弄得頭昏腦脹，早上出來的時候，也忘記裝點零食啥的了。
沒有掏出東西的田向南，只得伸手在兩個小家伙的腦袋上揉了揉。
好在旁邊的高曼，這會兒竟然從口袋里掏出兩顆硬水果糖，分給了小草和石頭，也算是緩解了田向南的尷尬。
田向南瞥了一眼高曼手中拿出的水果糖，外面的包裹皮都有些掉色了，而且看著還有些化了，明顯是他們供銷社里處理的那種。
看樣子，褪去滬市大小姐的光環，高曼平時的生活水平也很一般。
田向南這會兒的心思想到這個點上，又不禁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高曼。
這一看他才發現，這高曼身上的衣服很是眼熟，好像還是前幾年有一回林思成他們收到包裹，其中有一部分是高曼的家里寄來的，那是她以前的一些衣服。
田向南的記憶當中，高曼的家里倒是給她寄過幾次東西，有時候也順便是跟著林思成的包裹一起過來的。
所以他還算是比較了解的。
可是這一會兒在打量高曼的同時，田向南似乎也突然想起來了。
似乎是這幾年見到高曼，她的形象也從來沒有改變過，春夏的時候總是那幾套衣服，秋冬的時候，似乎也總是那常見的幾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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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這會兒身上穿的厚外套與毛衣，袖口下擺領口那里都已經磨損得有些發白，甚至毛衣領口那里有兩處都已經開始脫線了，圓圓的領口露出了幾處缺口。
說句不好听的，這樣的衣服，要是換成田向南，他估計是不會穿的
可是這麼一個曾經忽視風光的大小姐，如今卻穿著這樣的衣服，蹲在這樣的一個小土坡旁，滿臉笑容的逗弄著兩個小孩。
也就是在這一刻，田向南對于高曼的印象，又不由改變了許多。
仔細回憶了一下，田向南對于高曼的惡感，似乎就是從當初上了知青專列，知道了高曼對他家人所做的一切開始。
而且這種惡感，一直持續到了現在也不曾完全消退。
哪怕高曼下鄉以後表現的一直也不錯，哪怕高曼也曾經幫助過林思成，曾經一直好好工作著，一直低調的生活在這里。
現在想想，捫心自問，田向南也在此刻反思，自己是不是一直用有色的眼光看待高曼這個人？
是不是也到了該放下這種，專屬于對高曼的成見的時候了。
“田書記？”
正當田向南又開始沉思的時候，高曼的呼喚聲讓他回過了神。
“恩？”
田向南疑惑的轉過頭，就見高曼正伸手幫小草整理著她的頭發。
“要不，我把小草領回家算了？”
田向南一愣，隨即撇了撇嘴。
“算了吧”
“等福利大院成立以後，以後像小草和石頭這樣的孩子，肯定會越來越多，你能養得過來嘛”
“真要喜歡這孩子的話，你以後可以多來看看他們。”
“唉”
高曼不知道田向南這會兒心情的變化，只是听他這麼說了，也不由嘆了口氣，伸手不舍得在小草的腦袋上摸了摸。
“行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中午張二狗那，你不得隨個份子啊？”
看著高曼此時的狀態，田向南的心中也不由有些觸動，招呼了一聲之後，便起身往屯子里走去。
“小丫頭，我有空再來看你”
高曼伸手捏了捏小草的小臉，然後又口袋里摸出兩顆糖分給了他們，這才跟著田向南回去了。
“田書記，我先前說的事，你能不能再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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