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瑾看向了地牢的方向，那曾是她短暫的棲息地，她在那里完成了一次新生。
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卻讓她第一次感受到極致的平靜與安穩。
通往地牢的路偏僻冷寂，天空灰蒙蒙的，好像外界的繁華萬千都被隔絕在此處，秋風乍起，幾片翻卷的枯黃的樹葉越過宮牆飄落在甦瑾的腳下。
甦瑾頓了頓，抬腳去踩，失去水分的枯葉被踩碎，發出清脆的聲音。
就像有些人的生命一樣，說碎就碎了，如此干脆，如此利落。
地牢外面的看守很倦怠，即使里面的人是曾經榮寵萬千的宮妃，在他們眼里也是一捧再不復燃的死灰。
“兩位大哥，我是滄王府中吳老先生的徒弟，來為娘娘問診。”
甦瑾心中感嘆，楚雲滄真的很好用，即使人還躺在病榻上不省人事，也依然可以借他的名號來做事。
至于徒弟不徒弟的，反正師父她老人家和吳老先生是同門師兄妹，借來用用也無妨，想必師父也不會說她數典忘祖的吧？
楚雲滄往這邊派人派東西已是見怪不怪了，守衛們都知道，這是皇上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情，換句話說，連皇上都不怕頭頂上綠光籠罩，他們瞎操什麼心？
更何況最近來看殷寧的人，也不止這麼一個。
“嗯，進去吧。”
甦瑾本來還做了很多打算，比如是否要查驗身份，是否要出示名牌，她甚至做好了被趕回去的準備，沒想到竟這樣順利。
走進去之後，甦瑾意外地看到了殷寧，她在院子里踱步，身上穿著粗麻衣衫，臉上不施粉黛，卻難掩那份獨一無二的美。
看見甦瑾，她先是一怔，而後溫婉地笑起來，那一刻，仿佛整個地牢的院落間都灑落了一縷陽光。
甦瑾一邊驚艷，一邊想到，從前的殷寧是不被允許出牢門一步的。
殷寧對身邊跟著的嬤嬤說了什麼，嬤嬤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殷寧便款款走向甦瑾。
甦瑾莫名覺得這畫面很奇怪，畢竟嚴格來說，這還是她和殷寧的第一次見面。
“甦醫女？”
很顯然，殷寧也並不認得她，她饒有興趣地端詳著甦瑾，仿佛要找出關于她在牢里的記憶。
“是我。”
“你也听見了宮中的傳言嗎？”
甦瑾默了默，她這一路上並沒有听見什麼傳言，楚君也並不會允許後宮亂嚼舌根，可既然殷寧有此一問，那必然是因為之前就曾經有人因此而來過，所以她才會說“也”。
那這個人是誰？
楚君？
還是江長婉？
阿瑩的話看似是抱怨，實則是提醒。她想告訴甦瑾，江長婉是因為殷寧才亂發脾氣，可江長婉和殷寧之間有什麼，這並不關甦瑾的事。
除非阿瑩認為，這其中的關聯是有必要把甦瑾扯進來的，但甦瑾和江長婉，說白了也只是產婦和大夫的關系。
連接她們的，是那個金貴的孩子。
等等孩子！
甦瑾的腦海中極快地閃過了什麼，她瞳孔微縮，定定地看著殷寧，而後她緩聲問道“我可以為你請一次平安脈嗎？”
殷寧神色微動，她施施然坐下，將皓如白雪的手腕伸出來，“甦醫女請便。”
甦瑾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她還是將帕子覆了上去。
脈如滾珠，是喜脈不假。
甦瑾直直地抬起頭來，“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殷寧看著甦瑾的反應勾唇，她微微傾身，對甦瑾吐氣如蘭道“你也不遑多讓。”
“手上沾了那麼多血，不怕報應到這里嗎？”甦瑾瞥著殷寧尚未隆起的小腹。
殷寧的笑僵了僵，“難道你的手就很干淨嗎？甦醫女，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手上的銀針只救過人，沒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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