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連甦瑾自己都不曾意識到，此時她嚴肅的樣子和楚雲琛像極了。
王中仁一時愣住，“你說什麼？什麼身病心病的？”
甦瑾道:“你們雖是她的父母，但並不了解她，她成日被圈在繡樓上，自然會憋出病來。”
王中仁不屑道:“哪家女兒不是這麼過來的？”
甦瑾點頭，正是因為閨閣女子足不出戶是常態，所以她們才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換句話說，若所有女子都能和男子一樣出入學堂和市井，乃至朝堂和疆場，她們又怎會甘願待在後宅勾心斗角、互扯頭花？
是世道將女子規訓至此地步，而非女子甘心承受這等禁錮。
見甦瑾不說話，王中仁輕蔑一笑:“甦姑娘，你還太年輕，不知道這女子的三從四德該如何做，但無妨，來日你總會明白的。”
說罷，他站起身來撢了撢官服，“好了，本官言盡于此，看在阿芸的確身體好轉的份上，這次的事本官便不予追究，只是甦醫女啊，京城里的水比你想象中還要深，本官奉勸你，老老實實做朔王爺的金絲雀，比現在風吹日曬地四處出風頭要好得多。”
“本官了解男人，今日海誓山盟，明日翻臉無情。朔王爺又如何，朔王爺他也是男人！趁自己年輕，姿色尚可，早做打算吧。”
王中仁留下這番“忠告”後便離開包廂。
甦瑾在他的背後再次點了點頭，似乎剛才那些話和“今天天氣不錯”听起來是一個感覺。
其實她從未想要否定王中仁的話，因為他的觀點對自己無法造成影響，她要做的事，她要走的路，從不是需要得到別人的肯定才能開始。
之所以今日來見王中仁，也不過是為著和王芸的最後一點醫患情分罷了。
雖然不見得能說動王中仁，可她希望能替王芸說出一分這些年來的難言之處，至少在這個世界上，是有一個人能理解她的。
幾日後，王家傳出消息，因退親一事，王芸決定去莊子上修行三年，否則無顏面對父母親人。
甦瑾便明白，王中仁並未把她的話當回事。
林碩有心插手但他身份尷尬，何況王芸如今已不是當時那般懦弱膽怯，與她而言，莊子上未必不如王家。
郊外。
兩輛馬車停在路邊，甦瑾和整裝待發的王芸在一旁說話。
王芸身著紫羅蘭洋緞攢珠襦裙，往日在家中甦瑾從未見她穿這樣明麗的色彩，如今一看竟覺得這樣的顏色更適合她。
見甦瑾看她的服飾，王芸道:“母親覺得扎眼，從不許我穿這個，如今也算是自己做了回主了。”
“莊子上清苦，你真的想好了嗎？”
王芸笑著點頭，“也不是一時的想法了，只是如今形勢到了此處，也就順勢而為了。其實我自己心里也清楚，佔著嫡女的位置卻不能換來相應的利益，遲早要讓出去的。”
見她想得比以前要開朗得多，甦瑾也就放下心來。
她始終覺得路是要靠自己走的，若自己內心堅定，那就可抵萬難。
看著甦瑾的模樣，王芸又難免感慨:
“甦醫女，第一眼見你的人，總會覺得你木訥又溫吞。可相處久了才知道，你和我們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你是自由的。”
身體自由，心也自由。
“大概是因為你來自遙遠的黎山吧，我听說那里很神秘，就像你一樣。”
甦瑾想，她可不是來自遙遠而神秘的黎山，她是從混亂而奢靡的燕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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