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循著哼唧呻吟聲,無聲無息地摸過去,每摸到一處,那一處的聲響便安靜下來。
    原來屋里的人,不是被埋在廢墟下還沒爬出,就是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哪能注意到死亡的陰影正一點點向自己靠近。沒過多久,還在喘氣呻吟的人已沒剩下幾個。
    黃牯的情況相對好些,大車沖倒房屋,只有一塊大板把他拍倒壓住,上面沒有重物,等他從五髒翻涌的痛苦中漸漸恢復,他便奮力頂開房板爬了出來。但他的情況也沒有太好,手肘和額頭都在流血,腳踝劇痛,也不知傷得怎樣。
    黃牯掙出上半身,大力吸了兩口新鮮空氣,腦子才想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身邊其它人都怎麼樣了。正要四下張望,一扭頭就見一雙冰冷的眼楮近在眼前,正冷冷盯著自己。黃牯才想到這人是誰,還沒回過神,對面只一揮手,黃牯只感覺喉前一涼,一股鋒銳的刺痛感傳來。黃牯急忙用手捂住喉節,卻捂不住汩汩流出的鮮血,更阻不住飛速流逝的生命。
    黃牯也算是羊城黑道的一大猛人,不想遇襲之下,失了先手,竟然如此輕易就送了性命。
    奪走黃牯性命的人,並沒因為黃牯的身份而多做停留,他又盯上了新的目標。
    夏金海體格健碩,察覺不對勁的時候疾速往里退了幾步,饒是如此,他仍是被壓傷了腿。夏金海從廢墟里回過神,先是摸到了腳邊的皮箱,頭上的屋頂被什麼撐住了,夏金海便順著這個空間往前爬。沒爬多遠,摸到倒下的椅子和劉行長的尸體,再往前便鑽了出來。
    夏金海靠著斷倒的凳子歇口氣,不過才換了兩回呼吸,便忽然覺得不對勁。太安靜了,剛才听到喊痛的聲音,怎麼都沒有了?
    夏金海疑雲一起,立時警覺起來,正好听到側面有碎響,扭頭一看,一個黑影正弓著身子朝這邊摸來。借著微弱的天光,夏金海只一眼便認出這黑影是誰來。
    殺手。
    那個為了給孟桐韻制造恐怖,被他專門請來的,他也不知道名字的殺手。
    這個殺手確實恐怖,一發現自己暴露,立時像狼一樣撲了過來。
    看到殺手手中的細刃尖刀,夏金海想也不想,抓起手里皮箱砸去,卻被殺手一手擋開。眼瞅著殺手就要近身,夏金海在地上摸到一根折斷的凳腳,一把抓起,便將斷口迎著殺手刺去。
    夏金海比殺手壯,凳腳又比尖刀長,殺手被拒,若想不受傷,就只有退閃。
    卻不料殺手既不退也不閃,身形不變,直接撲到了凳腳上。手中尖刀掄轉,刷刷劃了持凳腳的手兩刀。
    夏金海發出啊的一聲痛叫,身體後倒,滾落開去。
    殺手卻不給他任何反攻機會,貼著身子繼續撲來。夏金海已無從躲避,眼見尖刀刺到,抬起受傷的手臂護住要害,另一只手一把撈住剛脫手的斷凳腳,抬手便捅。
    殺手正是凌空撲下,無從躲避,只得左手格擋,卻也無力,被捅了個結實。
    夏金海沒來得及歡喜,只覺得左肋下一股劇痛,已然中了一刀。
    夏金海倒地,殺手身體也砸了下來,兩人貼身搏命在一處,互相捅刺,亡命之下也不知被對方捅了幾刀,又捅了對方幾刀。
    夏金海凶悍,殺手更凶狠,原本只左手格擋夏金海的斷木,後來干脆死勁抱緊夏金海,任他捅刺,殺手只一刀插入,往橫了邊拉邊絞。
    夏金海終于吃痛不住,發出呀地一聲慘叫!
    夏金海舍了斷木,死命抱緊殺手,殺手被勒得幾乎窒息,持刀的手更是不能移動分毫。
    殺手卻知道,他已經不必再動手,只要不被勒死就好。
    兩個人一動不動,僵持許久,終于,殺手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掰開夏金海的手,掙脫出來。
    殺手翻身坐起,幽微的天光下,地上的夏金海還保持著那個懷抱的姿勢,殺手又悶哼了一聲,抱著肚子的手抬起一看,滿手鮮血。
    殺手皺起眉,單手撐地,想要起來。卻在這時,側翻的泥頭車後面,走出一個略顯瘦小的身影,一步步走了過來,是那個身手不凡的馬褂男。
    馬褂男目光一直鎖定殺手,一步步走近,走得極慢極穩。
    馬褂男似乎沒受大傷,只是一只腳有一點跛,看上略顯狼狽。
    殺手索性也不起身了,就那樣安靜坐著,將細刃尖刀抬到胸前,目光冷冷地看著馬褂男一步步走近。
    明知道殺手已經身受重傷,馬褂男卻不肯冒險,走到離殺手四五步遠時停了下來。
    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地上一動不動的夏金海,看起來已經死透了,馬褂男往側向走了兩步,才慢慢彎下腰,摸到地上那個皮箱的把手,提了起來。
    馬褂男目光一直不離殺手左右,提起皮箱後,仍未有半分松懈。
    殺手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一點表情都沒有。
    馬褂男沉默地看著殺手,不露半點內心的想法。
    一個殺手,一個武士,一個坐著,一個站立,默然相對,都在等著對方發動。
    良久,馬褂男抬起腳,卻是往後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一點點加快腳步,感覺距離足夠,跛腳也不再掩飾,掉轉頭迅速消失在芭蕉林里。
    不一會,林子外響起小汽車啟動的聲音,一輛小車飛快的駛遠。
    坍塌的廢墟中寂然無聲,殺手默然坐了很久,才掙扎著起身,蹣跚走出芭蕉林。
    單車道的馬路上,天光微明,殺手緊緊捂著肚子,步履艱難地一點點往前走。沒走出多遠,後面一輛摩托車飛速馳來,繞過殺手後卻又突然剎住,騎手回過頭,看著殺手。
    光線不明,殺手覺得這個騎手有些眼熟,很快便想起那個在羊城大學外面,被自己連捅三刀的年輕人。
    尖刀從未離手,殺手將持刀的手抬了抬。
    那騎手卻沒動作,看了看殺手捂著的仍在冒血的肚子,略一沉吟,將一個小帆布包扔在殺手腳下,便驅動摩托車疾馳而去。
    殺手怔住了,好半晌,才艱難彎下腰撿起帆布包。
    坐在路邊打開一看,里面藥劑、紗布、剪刀、注射器等物排列整齊一應俱全,竟是個行軍常備的醫藥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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