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陷入短暫的沉默。
李恨水目光掃過眾人，一字一句地說“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你們考慮。
我們寧願請大家免費一日游，也不願讓大家被特警帶走！”
一位頭發花白的大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說“我們把養老錢都投進去了，現在血本無歸，我們晚上都睡不著覺！一醒來就是想著錢的事。”
李恨水提高音量“大爺，現在周德發名下的房產、巢東市的房地產公司以及公司賬戶都已經凍結，一分錢都別想轉出去！
而且，我們還要想方設法將周德發抓回來！盡可能減少你們的財產損失！
我向大家保證，從今天起，我會親自跟進這個案子！
當然，追查資金需要時間，所以，懇請大家給我們時間，也給我們信任……”
隨著李恨水耐心、真誠的解釋，儲戶們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
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個戴眼鏡的老者，像是退休教師，說道“李書記，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們相信政府，但你也要說到做到。”
李恨水鄭重地點頭，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這是市公安局出具的立案決定書，以及資產凍結的法律文書復印件。
今天，我把這些都帶來了，就是想讓大家親眼看看，我們不是空口說白話。”
他示意工作人員將文件傳遞給前排的儲戶。
老人掏出老花鏡湊近查看，有人小聲念出復印件內容。
戴眼鏡的老者說“李書記，這麼長時間警方沒有立案，你到任後，很快施壓警方立案，我們相信你解決問題的誠意，我們也能體諒政府的難處。我們也給你們一些時間吧。”
老者很有威信，這麼一說，很多人表示贊同。
人群漸漸散去。
……
林曉雯給薛貝貝送來了梁長天生前留下的筆記本。
筆記本內容豐富，相當于日記本。
梁長天似乎有將重要事情記錄下來的習慣。
上面既有梁長天拒絕周德發行賄的記錄，也有梁長天頂住壓力和說情，公正辦事的記錄。
筆記本里還記錄著幾件事，都指向同一個人——市長葉凌風。
字里行間透露著梁長天的憤怒、憂慮和一種近乎悲壯的堅持。
薛貝貝一字一句地看著一段文字記錄
“今天，葉市長帶隊，調研西城河岸加固工程，我也參加。
葉市長強調，這項工程是‘保民生的防洪生命線’。
承建方是德安水利工程公司，其大股東就是巢東市呼風喚雨的周德發，二股東是周德發弟弟周德安。
這家公司成立僅半年，就是為了承攬水利工程而成立的，公司無同類工程經驗。
我當時就提出質疑，但葉市長卻要求‘特事特辦，汛期前必須完工’。
西城河岸加固工程招投標程序不透明，就是暗箱操作。
而且，有人告訴我，不僅招標程序不規範，還偷工減料。
比如，水泥標號po 425被暗中替換為低價po 325，砂石料含泥量也嚴重超標。
葉市長有次單獨找我，稱‘周德發是本地有擔當的企業家，要支持本土企業發展’，並暗示‘大局為重，不要糾纏細節’。”
接下來的一篇日記，寫的日期是七月份。
梁長天寫道“這幾天連降暴雨，巢東市防汛形勢非常嚴峻。
西城河岸加固工程果然是豆腐渣工程，多處河段潰口，淹沒下游兩個村莊農田，所幸提前轉移人員，沒有導致人員傷亡，這是不幸中之大幸。
事後，成立調查組，組長是葉凌風，我是副組長。
葉市長對偷工減料問題避而不談，得出結論是百年不遇降雨所致’。
反正現在只要一發洪水，都說是百年不遇。
我堅持要求封存現場混凝土樣本送獨立第三方檢測，檢測報告顯示，強度僅為設計值60，明顯不合格。
但是，報告被葉市長壓下，稱‘影響巢東形象，不利招商’。
德安公司僅被象征性罰款十萬元，這點錢，還不到工程款的五百分之一，與罰酒三杯無異。
此事成了我與葉市長第一次公開決裂。”
接下來，梁長天又記載了一件事。
日記時間是今年九月份。
梁長天寫道“今天，城南體育中心竣工剪彩，葉市長、我及其他市領導出席。
作為常務副市長，我對項目質量憂心忡忡。
這個項目由周德發表弟控股的金鼎建安公司承建。
監理日志多次記錄‘鋼筋間距超標’、‘混凝土澆築養護不足’。
我曾多次要求停工整改，但葉市長均以‘江豐市農運會開幕在即’為由否決，並批評我‘吹毛求疵，影響進度’。
竣工前的一次調研會上，葉市長對我說‘長天同志，我們要看主流！
城南體育中心按期交付、外觀氣派、設計大氣，是我市重大建築工程的標桿，當然，也存在細節問題，以後逐步完善嘛。’”
接下來的日記時間是九月下旬。
梁長天寫道“然而，悲劇還是發生了。
江豐市農運會期間，城南體育中心一處看台突然傾斜倒塌，造成十多人受傷，所幸都是輕傷和輕微傷，沒有造成重大人員傷亡。
葉市長要求淡化處理，說這是是‘觀眾過度興奮引發的意外事件’。
隨後，葉市長用金錢補償堵住了傷者的嘴，並讓宣傳部門和網信辦及時刪除負面帖子。
我堅持啟動結構安全全面檢測，邀請獨立、權威的第三方檢測機構檢測。
檢測報告顯示，看台核心承重梁柱存在鋼筋直徑縮水、混凝土強度不足等問題，屬質量不合格。
葉市長知道後，勃然大怒，斥責我‘沒有組織紀律性、小題大做，破壞巢東來之不易的聲譽’。
他還繞過我，直接指示住建局‘局部加固，對外宣稱已徹底整改’。金鼎建安公司僅被扣除少量質保金。”
薛貝貝接著往下看，越看越堅定認為，梁長天之死絕不尋常，很有可能是死于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案。
由于筆記本線索很重要，薛貝貝決定向李恨水匯報。
趁著中午李恨水回住處休息，薛貝貝再一次敲開他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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