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琪猶豫了一陣子，然後說“李書記，巢東市雖然經濟基礎較好，但政治生態不好。
這些年，很多領導，包括市委市政府一把手相繼出事，就很能說明問題。
興農合作社老板周德發以前在巢東市是呼風喚雨的厲害角色。
他建了一座山莊，里面美酒佳肴應有盡有，還從外地弄來許多漂亮的女孩。
山莊是拉攏腐蝕干部的‘紅樓’，要不然，他在巢東市膽大妄為，怎麼沒人管？
有種說法是，巢東市副處級以上領導干部，縣直單位和鄉鎮、街道正科級以上干部，至少有一半以上去山莊消費過。
李書記，你可不要說是我說的。畢竟，這不利于團結。而且，沒有證據。”
李恨水笑了“佳琪同志，你不用有什麼顧慮，我就當是偏听則暗，兼听則明。不會讓你與人對質的。”
張佳琪也笑道“李書記，我也不是怕，是因為口說無憑。信口開河可不好。
但既然喬奕凌特意和我打招呼，讓我全力支持你，那我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所以，我就將能知道的都說了。其實，很多都是道听途說。
哪怕你走到大街上，也能听到老百姓說周德發如何巴結官員，山莊女孩有多漂亮。”
李恨水笑道“你別說，我下午步行過馬路時，還真的听到老百姓議論。
葉市長與周德發關系如何？”
張佳琪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葉市長長袖善舞，善于結交朋友，他與很多企業家關系都很不錯，也會盡力而為為企業家解決生產經營上的困難。”
葉凌風是市長，張佳琪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自然不便對他妄加評論。
這是出于理性的回答。
李恨水又將話題轉移到梁長天身上“我听說，梁長天副市長口碑不錯？”
張佳琪意味深長地說“的確口碑不錯，但他性格太耿直。”
李恨水試探著說“性格耿直，容易得罪人，是嗎？”
張佳琪沉默了一會，說“李書記，梁市長究竟是怎麼死的，等警方結論吧。我們也不好妄加猜測。
但說實話，對于他的猝然離世，我很驚訝，也感到人生無常。
那麼生龍活虎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
就像我的一個朋友，是個大美女，去南方玩了一趟，命玩沒了。
因為她晚上被路邊竄出來的不知是毒蛇，還是毒蟲咬了，去醫院沒多久，就死了。
正如人們所說，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
李恨水開玩笑道“那我們是不是得及時行樂？”
張佳琪抿嘴一笑“嘻嘻，我剛才說的可能有些消極，李書記不要誤解，我是作為朋友，而不是下屬和你說這些的。
喬奕凌是我的好朋友，你是喬奕凌的好朋友，我們也算是朋友吧？”
“那是必須的。”李恨水笑著說，“佳琪，過幾天等喬奕凌來，我們小聚一下。”
李恨水的稱呼，由“佳琪同志”改成“佳琪”，這是對張佳琪稱呼他為“朋友”的及時響應。
張佳琪剛走，副市長、市公安局長陳一楠進來匯報工作。
“李書記，法醫鑒定結果出來了，梁長天死于心肌梗死。”
陳一楠說著，拿出一份法醫檢測報告。
李恨水接過報告，目光快速掃過。
雖然鑒定結果顯示是心肌梗死，但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梁長天平時身體硬朗，怎麼會突然病發？
當然，檢測結果可能造假。
當然，也不排除就是心肌梗死，因為不少心肌梗死者發病前沒有明顯癥狀。
“李書記，我們通過技術手段鎖定失足女的真實身份，但奇怪的是，這個女人自從離開巢東市後，就像從人間蒸發似的，不知所蹤。”
李恨水皺眉道“以現在的偵查手段，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
沒有身份證使用記錄？通訊記錄呢？銀行卡記錄呢？都沒有發現？”
“李書記，暫時沒有發現記錄。我們還在進一步調查。”
“市紀委正在調查，你們的調查結論，是紀委作出決定的重要參考。
因此，你們的結論一定要準確，經得起歷史和事實的檢驗。”
“李書記，我知道，法醫鑒定是權威的，也是科學的。”
晚餐，在巢東大酒店宴請薛貝貝一行。
這是正餐，按照規定可以接待一次，沒有上酒水。
席間不便多談工作。
晚宴結束，李恨水陪同薛貝貝一行步行回到市委黨校住處。
李恨水先是去了薛貝貝房間。
陳亮陪同。
三個人主要是談工作。
“陳一楠向我匯報，說法醫鑒定結果出來了，梁長天死于心肌梗死。那個失足女處于失聯狀態。”李恨水將陳一楠報告內容轉達給薛貝貝。
“是的，和我們對接的市公安局副局長也是這麼說的。”薛貝貝答道。
陳亮插話道“如果依照這個結論，梁長天至少會有生活作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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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貝貝提出不同意見“依我看未必。因為沒找到關鍵當事人，也就是傳說中的失足女。
為什麼說是傳說中的失足女呢？因為在此案中，只能憑監控錄像認定這個女人進出梁長天的房間。
並不能證明這個女人是失足女。我也看了酒店監控對象，發現一些疑點。
比如，梁長天進入酒店房間時，手里拎著一個黑色公文包，但在警方案發現場勘驗記錄上，並沒有發現黑色公文包的記載。
比如，這個女人在酒店房間待了不到二十分鐘。
離開酒店時，步伐明顯加快，低著頭。
對于一場預期的‘交易’來說，包含談話、準備、實際行為，這個時間未免太過倉促。她離開時的神態呢？
還有，法醫鑒定報告說梁長天死于心肌梗死，這看起來似乎沒問題，很多急癥發作猝不及防。
但是，現代醫學和法醫學發展至今，有多種手段可以人為誘發、模擬甚至精準制造類似心肌梗死的癥狀。
比如某些神經毒素、強效β受體阻滯劑或者高劑量的特定心髒藥物……
它們在極短時間內作用于心髒傳導系統或冠狀動脈，引發致命的缺血缺氧，死亡癥狀與急性心肌梗死非常相似，常規的毒理學篩查很可能忽略或無法立即檢出。
那個女人雖然只在房間里待了十幾分鐘，但足夠做很多事。
我的意見是，巢東市公安局法醫鑒定水平恐怕並不能揭示梁長天死亡真相，應該申請重新鑒定，這樣也能避免人為干擾導致鑒定報告失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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