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甜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丑是美，李恨水一無所知。
當然，不論江小甜長相如何，李恨水都得兌現承諾。
一想到談欣的死，李恨水心里就有說不出的滋味。
談欣已經被評為烈士，雲河縣也發了向談欣同志學習的文件，但這並不能減輕李恨水的悲痛心情。
談欣並不是傳說中以色謀權的女人，而是一個敢愛敢恨、生性自由的女人，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女人。
談欣死後，縣文旅局局長空缺中，現在是副局長丁向輝臨時主持工作。
丁向輝四十歲左右，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工作能力尚可，但沉穩有余，創新不足，並不是文旅局長的最佳人選。
文旅局長，就是要腦洞清奇，有各種奇思妙想，能抓住一切機會制造熱點、吸引流量。
比如談欣，創意很多，本人在網上也有很高的人氣，擁有近百萬粉絲。
因此，談欣之死，是雲河縣文旅產業的重大損失。
江小甜是當天下午來雲河縣的，李恨水因為工作繁忙沒有見她。
縣文旅局為她安排了食宿。
談欣遇難後，她在抖音等短視頻平台開設的賬號繼續使用，雲河縣文旅局負責打理。
由于江小甜是談欣直播時抽中的獲獎者，雲河縣能不能兌現承諾，如何兌現承諾，粉絲們都很關注。
因此，江小甜來雲河縣後，談欣抖音賬號第一時間做了采訪報道。
李恨水是在晚上刷到采訪江小甜的視頻。
視頻中的江小甜，長相甜美，亭亭玉立，清純可愛，充滿青春活力。
本來，李恨水打算明天最多陪江小甜逛一兩個景點，現在看來，不僅全天陪同游覽，還與她共進晚餐。
那天直播時，談欣承諾的是，獲大獎者不僅可以免去所有費用、獲贈雲河縣土特產品，還能獲得李恨水親自陪同旅游。
但並沒有說是不是全程陪同，解釋權歸雲河縣文旅局。可以象征性陪同游覽一兩個景點，也可以全程陪同。
邱少林用手機給李恨水打來電話。
李恨水很詫異，大晚上的，邱少林打電話有什麼事？
“恨水，我是邱少林，說話方便嗎？”
“方便，邱叔叔有什麼指示？”
由于是非工作時間，邱少林又是用手機打來的，李恨水叫“邱叔叔”，而不是叫“邱書記”，就是有意拉近關系。
“恨水，你來雲河時間不長，但做了很多工作，特別是東方汽車集團新能源汽車超級工廠項目落戶雲河縣後，你們圍繞汽車產業鏈招商，效果顯著，成績有目共睹。”
“謝謝邱叔叔夸獎！”
“恨水，今天省委組織部征求我的意見，說是在江南市推薦擬晉升副廳級人選，我第一個想到了你，你雖然年輕，但履歷豐富，擔任過海河縣縣長、壽口縣委書記，還在省紀委工作過，政績可圈可點。”
李恨水不是官迷，但不代表拒絕提拔。
在更高的平台上為人民服務，自然是件好事。
但是，他秉持一個原則︰不跑官要官，更不會買官。
“邱叔叔，謝謝你的關心和栽培。”
“恨水，听省委組織部言外之意，這次提拔的干部要交流到外市。也就是說，如果你獲得提拔，可能不會留在江南市。”
正處提拔副廳，無論是在本市任職，還是去外市任職，都是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
李恨水說著套話︰“邱叔叔，我更希望在你的領導下工作。”
邱少林干笑幾聲，說︰“我也希望如此啊。這樣吧，先看能不能提拔？我會努力爭取。提拔後，關于任職地點，我會盡力爭取將你留在江南市。江南市非常需要像你這樣能闖敢干的優秀年輕干部。
當然，你也要有去外市工作的心理準備。不過，也沒什麼，全省各市黨政一把手，我都很熟悉。到時候我會給他們打招呼。”
“謝謝邱叔叔關心。”
“恨水，無論于公于私，我都要幫助你。你也知道，在體制內要想獲得提拔，關鍵時候必須有幫說話的人。”
邱少林這句話分明是邀功請賞，李恨水當然听懂了，于是道︰“邱叔叔，你對我的栽培和關心，我一直銘記在心。”
邱少林轉移話題︰“恨水，我听說，你最近去了縣殯儀館？”
李恨水的第一反應是，邱少林大概率是來說情的。
邱少林和李恨水關系特殊，可以不用講究語言技巧，如果是不太熟悉的領導，讓下屬辦私事，特別是不太合規的事，通常都會講究技巧，比如，先談工作，然後不經意間提及私事，而且較為隱晦。
但是，只要不是情商太低，都能知道領導想要表達什麼。
領導之所以閃爍其詞，半遮半掩，就是既想讓下屬辦事，又不願意承擔責任。
比如，領導和下屬單位領導在談工作時，突然問一句，我听說某某同志最近做出了成績，各方面都很不錯。
領導也就點到為止。下屬如果還不懂，或者裝著沒听懂，那就是情商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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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恨水先入為主︰“是的，不去不知道，去了才知道縣殯儀館亂收費有多嚴重！
骨灰盒價格是市場批發價的十倍以上，還必須在殯儀館買。
一個四歲小女孩不幸去世，八個花籃，要價。
此外，還有五花八門的亂收費項目，簡直就是搶錢啊！
我已要求縣殯儀館徹底整改。醫院賺活人錢，殯儀館賺死人錢，如果不合規，就要嚴格整治！”
李恨水提前列出縣殯儀館幾大“罪狀”，是先下手為強。
果然，電話那頭的邱少林沉默了一會，才說︰“恨水，是醫院也好，殯儀館也罷，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都不是個別現象。
很多問題是體制性問題，不是你我所能解決的。
我和你爸爸是密友，我一直將你當作我的孩子，我今晚和你說話，是以父輩的口吻，而不是以領導的口氣。
我和你說句掏心窩子話，官場也是江湖。在體制內生存就要懂體制內、懂官場。
比如，你新去一個單位，最好首先弄清，某某某有什麼背景？某某某和誰是一個小圈子的？
如果弄不清，說不定哪天你就得罪了某個人，而這個人，對于你的升遷有話語權。
這不是庸俗的做人哲學，而是大智慧。
你要知道，動一些人的奶酪，比革他們的命都難。
我們推動一些問題的解決，首要前提是要思考，能不能解決？阻力有多大？負面後果有哪些？
如果不能解決，還惹得一身騷，那還不如不做！因為你不僅沒辦成事，還得罪了能影響你前途的既得利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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