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兒子被抓，是否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李恨水不得而知。
但從目前掌握到的情況看，警方的理由很牽強。
就算老太太兒子明知那些服務員是失足女，那也不構成犯罪的理由。
失足女也有享受救治的權力。
如果為失足女治病涉嫌犯罪，那麼，生她們的父母，教過她們的老師，給她們送過快遞、外賣的小哥，是否都該被問罪？
按照這種邏輯，如果將失足女痛打一頓，算不算見義勇為？
李恨水決定去趟縣公安局。
雲河縣公安局，屁股好像坐歪了，路似乎也走歪了，本來，是保護人民權益，為經濟發展保駕護航，但現在看，情況並非如此。
對于甘恆生，李恨水意見越來越大。
唯一信任的賀茂根，卻即將被甘恆生調整到禁毒大隊。
刑偵大隊大隊長可是個關鍵崗位，如果賀茂根調離，今天接訪的三起案件，都很難有公正的、令人信服的結果。
在雲河縣，不僅僅是行政案件，連刑事案件被人干預的可能性都很大。
葫蘆僧判斷葫蘆案，不僅僅停留在小說中，現實生活中不說屢見不鮮，但也絕不罕見。
馬騰飛試探著問“李書記，是回縣政府嗎？”
李恨水果斷決定“去縣公安局！”
馬騰飛說“那我打電話給甘縣長。”
李恨水擺擺手“不用，就當是四不兩直吧。”
馬騰飛嗯了一聲，不敢多問。
李恨水在縣公安局時，曾狠抓機關作風建設。
但今天，李恨水所見所聞，縣公安局機關作風散漫，紀律松弛。
比如，上班時間，就有多人在打乒乓球。
走在廊道里，看兩邊辦公室里面的人，大都在盯著手機。
李恨水並沒有走進辦公室，縣委書記可以開會部署整頓機關作風，但如果親自去抓干部職工炒股、看電視、網購，就顯得很掉價。
李恨水直奔甘恆生辦公室。
甘恆生看來獲悉李恨水要來，大汗淋灕地從辦公室附近的乒乓球室走了出來。
見到李恨水，甘恆生迎了上來“李書記，不知道你要來，有失遠迎。”
李恨水沉著臉問“在打乒乓球？”
甘恆生有些尷尬“是的，工作太累，打球放松放松。我這個人，沒有特別的愛好，就是喜愛打乒乓球。”
甘恆生是副縣長，和竇勝利走得近，但縣委書記來了，而且，還來了另外兩位縣委常委，並不敢怠慢。
李恨水冷聲道“甘縣長，上班時間打乒乓球，上行下效，我看健身房里幾張乒乓球桌都有人在打球，還有不少圍觀者。這不太好吧？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縣局機關很多人都以能和你打球為榮，是吧？”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領導有愛好，下屬自然投其所好。
甘恆生越發尷尬“李書記，以後在上班時間，禁止打球。”
李恨水雖不是雞蛋里挑骨頭，但也是有意找茬，借此表明對甘恆生的不滿。
這個甘恆生，該敲打敲打。
如果執迷不悟，死心塌地跟竇勝利走，那就想辦法讓其滾蛋。
作為縣委書記，如果在黨群機構控制紀委和組織部，在政府部門控制公安局和財政局，就基本能掌控全局了。
但目前為止，李恨水唯一能夠控制的就是縣紀委。
因為縣紀委書記夏鵬飛算是他的親信。
李恨水沒有去會議室，而是去了甘恆生辦公室。
這相當于突擊檢查。
甘恆生辦公室內禮盒、煙酒隨處可見。
甘恆生抽煙，桌子上有兩包煙，一包是九五之尊，一包是黃鶴樓1916。
李恨水把玩這兩包名貴香煙，問甘恆生“甘縣長，煙癮大不大？”
甘恆生隨口道“一天至少一包煙。”
李恨水沉著臉說“甘縣長一個月抽煙得要三四千塊？”
甘恆生神色尷尬地點點頭。
誰都知道，像甘恆生這種級別官員，抽煙不可能自己掏腰包。
李恨水指著煙酒及禮盒，不客氣地說“甘縣長，以後有人送禮，讓他們直接送到你家，送到辦公室，影響很不好嘛。
你帶頭在辦公室收禮，下屬照葫蘆畫瓢，都大包小包送禮，成何體統？”
甘恆生的臉色成了豬肝色，連忙辯解“李書記，這些禮品是我同學送的。
多年未見面同學路過雲河，來我辦公室，買了些禮品。”
李恨水轉移話題“甘縣長，听說賀茂根要調整到禁毒大隊？”
甘恆生並不感到驚訝，解釋說“李書記，這是機關中層干部正常輪崗，調整職務的不止賀茂根。”
“甘縣長，賀茂根是刑偵專家，在刑偵大隊更能夠發揮作用。我的想法是，一定要用人所長。”
李恨水幾乎將話挑明了，接下來就看甘恆生怎麼接。
甘恆生還是選擇妥協，說道“既然李書記認為賀茂根更適合在刑偵大隊，那就暫不調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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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恨水點點頭，說“甘縣長，今天來公安局，算是明察暗訪，總體來看，局機關精神狀態還是不錯的，希望甘縣長持之以恆抓好機關作風建設，鍛造雲河公安鐵軍。”
李恨水這番話，批評的意味少，期望的意味多。該拉攏，還要拉攏。
總之，就算不能徹底將甘恆生爭取過來，也不能讓他完全倒向竇勝利。
甘恆生知道，李恨水這次突擊來縣公安局，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竇勝利身後有常春這座大靠山，雲河官場上上下下都知道。
但李恨水身後靠山是誰，眾說紛紜。
很多種說法，其實沒有一個是對的。
甘恆生不知道李恨水靠山是誰，但可以肯定，李恨水年齡比竇勝利小，職位比竇勝利高，背後沒有大靠山，是不可能的。
官場上那些年紀輕輕就是處級、廳級的官員，毫無例外都有背景。這是一條鐵的定律。
甘恆生態度轉變，李恨水語氣也緩和了很多，語重心長地說“甘縣長，縣公安局地位重要，承擔著維護一方平安，打擊犯罪，確保全縣社會經濟秩序穩定的重大責任。
縣公安局決不能屁股坐歪了，決不能走歪路。不能將公權力當作手中玩物，當作謀取私利的工具。
不為民作主，至多就是不作為；而隨意抓捕無辜百姓就是亂作為了。
如果只發生一起錯案，只是弄髒了水流；但如果權力被濫用，發生多起錯案，那就是水源被污染。甘縣長，要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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