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華來了。
臉上絲毫沒有遇到事的緊張。
一進門，笑嘻嘻問，“老大，你找我？”
趙立才口中“嗯”一聲，指了指沙發“坐下說話。”
何曉華還不知道宏瑞廣場一幫工人跑到市正俯門口上訪討薪，瞧著趙立才看起來心情不爽，小心翼翼打听
“老大，誰又惹您生氣了？”
趙立才瞪了他一眼“你！”
“我？”
何曉華抬手指著自己的鼻翼，半點沒生氣反而笑道，“老大您就別開玩笑了，我最近可是勤勤懇懇工作，沒給您添半點麻煩。”
趙立才听了這話臉上露出冷笑。
都是自己人，說話不需要繞彎子。
趙立才冷冷道
“剛才市信訪局長親自打來電話，說是宏瑞廣場項目的工人又跑到市正俯門口聚集討薪去了，好幾百號人堵在市正俯大門口，把王市長氣的不行！”
“啊？”
何曉華聞言吃驚的嘴巴張開老大，旋即惱怒道
“這幫窮逼，整天折騰這些勞什子干什麼？這不是存心跟老子作對嘛，老子倒要看看他們這麼鬧騰能有什麼好處？”
趙立才听出他話里惱意，沒好氣道
“你還想干什麼？”
伸手指著何曉華訓斥
“當初你把這個項目交給賈老板做的時候我就不同意，賈老板是什麼人？吃人不吐骨頭的貪心商人，你跟他合作？你也不怕遭連累！”
“一個宏瑞廣場項目，不到一年的光景都出多少回事了？我看你真是昏了頭才會把賈老板當成財神爺供著。”
何曉華被罵心里憋氣。
他心想，“當初賈老板送的好處也沒見你說不要啊？雖說賈老板沒有直接跟你接觸，但這個項目你要是不點頭，我敢交給賈老板做嗎？”
得！
領導嘴大，說啥是啥！
機關的潛規則歷來如此
一項工作若是干出點成績來，鐵定是領導居功；一項工作若是出了紕漏，絕逼是下屬背鍋頂雷。
誰叫你職位低呢？
何曉華心里哀嘆一聲，“又要被領導推出來背鍋了。”
轉念一想，“現在自己不是開發區書記，開發區的工程出事憑什麼讓自己背黑鍋？”
何曉華心里盤算的時候，趙立才仍在發脾氣
“當初王市長來湖州縣調研的時候正好踫上宏瑞廣場的工人鬧事，王市長當場表態三天內補發薪水到位，你算算這都多少個三天過去了？”
“當時你在現場也是滿口答應的，為什麼拖到現在還沒執行到位？非得王市長一生氣把你頭頂的官帽子擼掉才甘心是嗎？”
何曉華意圖推脫
“老大，我現在又不是開發區的書記，有些資金上的事還得現任開發區書記親自出面協調才行，你說是吧？”
現任開發區書記是誰？
陳青雲唄！
說曹操，曹操到。
何曉華話音剛落，趙立才接到陳青雲打來電話
“趙書記，剛剛得到消息宏瑞廣場項目的工人集體跑到市正俯大門口討薪去了，您看要不要通知公安局把人弄回來？”
趙立才還沒來得及說話，听到陳青雲又說，“不過上次公安局出動不少人反而讓矛盾激化了，我擔心……”
你擔心個屁！
趙立才心里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心說
“你明明是唯恐天下不亂在這瞎出主意，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再出什麼亂子，王市長還不得把老子皮扒了？”
趙立才也不傻。
陳青雲電話里這麼一說他就明白了。
這家伙分明是存了火上澆油的心思，反正上次宏瑞廣場工人鬧事的時候王市長已經明確表態讓開發區前任工委書記何曉華處理此事。
他現在，純粹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有些話，能想不能說。
趙立才懶得跟陳青雲贅言，對著電話冷冷道“陳書記，我這里還有事，有什麼話稍後再說。”
陳青雲倒也識趣，立刻掛斷電話。
何曉華見兩人通話听入耳中，氣的在一旁罵
“這小子擺明了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開發區地盤上發生的事，憑什麼他能撇身事外？”
趙立才一副怒其不爭的眼神看了何曉華一眼，沒好氣道“你要是有陳青雲一半聰明，我也犯不著隔三差五替你兜事。”
何曉華不服氣“老大我好歹是縣委副書記，他陳青雲不過是開發區書記，我……”
趙立才不耐煩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有心情說這些？你趕緊回去找賈老板，讓他立刻被拖欠的工人工資補發到位，宏瑞廣場的工人要是再鬧事我拿你是問！”
何曉華聞言苦著一張臉
“老大，賈老板要是肯听我的話，工人能一而再的聚集鬧事嗎？說到底咱們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趙立才听何曉華說出“咱們有把柄在人家手里”頓時臉一冷，沖他呵斥
“你腦子壞掉了！”
“你跟賈老板私下有什麼來往那是你的事，別連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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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警告你何曉華，再敢胡說八道別怪我翻臉！”
何曉華見趙立才臉色冷峻，意識到自己剛才說漏了嘴，趕忙改口“老大您說的對！這就是我跟賈老板的事，跟別人沒關系。”
趙立才這才臉色緩和。
說心里話。
趙立才此舉純屬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你的確沒從賈老板手里直接拿好處，但你明知道何曉華交給你的貴重禮物是賈老板花錢買的，難道不算受賄？
現在的領導受賄方式都很隱秘，有的通過家里親戚朋友受賄，有的通過信任的秘書或司機受賄。
雖說領導沒直接收錢，本質上還是受賄！
何曉華被趙立才拎著耳朵教訓了一番心情很是郁悶。
從書記辦公室出來後，他立刻打電話給賈老板，問他，“你在哪呢？”
賈老板正摟著小秘在辦公室里“辛勤勞作”，此時接到何曉華的電話猜到他這通電話所為何來。
不就是拖欠工人工資嗎？
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的？
賈老板心里對何曉華盛氣凌人的態度很不滿。
現在有幾家建築企業不拖欠工人工資？放眼全市你何曉華要是能找出十家來我佩服你！
建築行業近些年魚龍混雜，大家為了搶工程各種不要臉的手段一塊上，導致各方三角債倍增。
換句話說賈老板不是不願意及時發放工人工資，實在是他手里的工程也被別人拖欠了工程款。
沒錢拿什麼發工資？
正因如此
賈老板才會私底下不停給地方官員送厚禮，徒的就是萬一項目建設過程中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有人幫忙撐腰圓場。
這不！
意外情況又來了！
賈老板一早听說底下工人們不知道哪根筋壞了又跑到市正俯上訪鬧事就猜到何曉華早晚要給自己打電話。
他壓根沒把這事放心上。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老子平日里好吃好喝伺候著，美女送到各位官老爺的床上，逢年過節更是出手闊綽，不就是為了現在呢？
賈老板壓根沒把何曉華的憤怒放心上。
他最近新換了個女秘書，長的跟他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初戀情人年輕時特別像，這幾天一直睡在女秘書家里。
說來也慘。
賈老板年輕時情根深種初戀情人，奈何家中窮的叮當響，初戀情人的父母怎麼都不同意兩人的事。
為了跟初戀相守終生，賈老板曾經像條狗一樣跪在初戀情人家門口一天一夜，期盼著初戀情人父母能看在他一片痴情份上同意兩人的事。
結果被老兩口拿笤帚打走！
就在賈老板為了這段感情悲痛欲絕要死要活的時候，初戀情人在父母安排下嫁給了縣城一個做生意的老板。
老板的年紀跟初戀情人父親差不多大，老婆死了留下兩個孩子，但他在縣城開了好幾家麻將館，算是個“有錢人”。
初戀情人嫁人的那天，賈老板心灰意冷走出了貧瘠的家鄉，從此開始了走南闖北討生活的苦日子。
他原本精明，在外漂泊時間長了，開闊了眼界長了見識，很快意識到給人打工不是長久之計。
于是他在外晃蕩三年後返回家鄉成立了一個草台班子工程隊，開始帶著一幫家鄉兄弟打天下，逐漸發展成今天市值好幾個億的建築公司。
男人有了錢，身邊不缺女人。
賈老板這些年玩過的女人數不勝數，但心里卻始終忘不掉求而不得的初戀女友，直到看見新招的女秘書。
大眼楮，挺翹的鼻梁，櫻桃小嘴不點而赤，長相幾乎跟初戀女友一模一樣，看了這姑娘填寫的求職資料才發現
巧了！
這姑娘竟然是初戀情人的女兒？
賈老板這才明白為什麼新招的女秘書跟初戀情人長的那麼像，心里對女秘書的情愫瞬間多了不少。
他覺的這是命運之神憐憫自己多年對初戀情人求而不得，這才把這姑娘派到自己身邊來，讓自己有個消除遺憾的機會。
賈老板一邊把電話夾在耳朵上听何曉華“滔滔不絕”，一邊繼續動作。
何曉華听到電話那頭傳出不正常聲音，氣的沖著電話大罵“你他麼腦子壞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忙著玩女人？”
賈老板听何曉華教訓自己，冷笑一聲掛斷電話。
賈老板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何曉華。
他心里盤算著
“大不了把自己這幾年收賈老板的禮物都退回去，到時候秉公處理此事倒要看看他的骨頭硬還是自己的手段石更。”
何曉華是這麼想，也是這麼做的。
當天晚上就親自把系列貴重禮品送到賈老板家里。
賈老板不在家，他老婆說什麼也不肯手下何曉華送來的東西，還是何曉華說，“這些東西你要是不要我現在就上繳紀委”，賈老板老婆這才收下。
何曉華前腳走。
賈老板老婆後腳打電話給他，語帶焦急告訴他，何曉華半夜三更退還了一大堆貴重禮品的事。
賈老板听後根本不在乎。
這幾年他跟湖州縣幾位主要領導干部來往密切。
除了何曉華，還有新上任的常務副縣長蔣杰，包括他們背後的老大趙立才也曾一塊喝過酒。
賈老板覺的他們彼此之間的利益早已密不可分，現在工人鬧上訪何曉華以為退還禮物就能跟自己撇清干系？
想的美！
賈老板卻不知，他心里依仗的“利益網”其實一戳就破。
何曉華自詡退錢消災，眼看著賈老板死活不肯發放工人工資，自己一天被趙立才幾十個電話催促。
心一橫！
他暗示底下安監、衛生、防疫等部門去賈老板其他在建的幾個工地上檢查，查出問題後勒令工程停工，並將賈老板公司銀行賬戶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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