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囚獄燭火搖晃，一道道身影肅立其中，安靜得仿佛雕塑。
男人靜靜站著，滿頭白發束在腦後，額前細碎的頭發垂下來遮住小半張臉。
景元看著手機上來自符玄的消息，只感覺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差點兒沒給自己氣死。
半晌，景元深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站在自己肩膀上看似無辜的黑色烏鴉，“你先解釋一下，窮觀陣為什麼算鍋？”
鍋飛了他能接受，畢竟無論是神策府還是自己的私宅，廚房的鍋也飛沒影兒了。
但是……
窮觀陣那模樣怎麼都和鍋搭不上關系吧？！
程澈……
程澈抿抿唇，眨巴著眼楮看著景元，“我靈光一閃閃到了一個很合理的解釋，你想听嗎？”
景元……
靈光一閃？
他現在對靈光一閃這四個字有心理陰影！
“你……你說。”景元手指顫了顫，將手機收起來，等待著程澈的解釋，“沒有合理的解釋你今晚就會變成一鍋烏鴉湯……”
“沒鍋……”程澈嘟囔一聲，還是指了指自己，壓低聲音，“你就說窮觀陣有沒有像一口鍋扣在我身上吧。”
接連兩次上窮觀陣，那玩意兒就算和鍋沒關系，也算踏踏實實扣他身上了對吧？
除了這個原因……他真想不到。
景元一口氣哽住，瞪著小烏鴉說不出話來。
有點合理，但是太荒謬了。
“那個……將軍別生氣……”星偷偷看了一眼景元的臉色，伸出手抓著小烏鴉護在手里，一臉正氣，“一個窮觀陣為帝弓引箭，不虧！而且我看了符太卜發來的消息，陣基還在，只是一些硬件設備飛了，咱到時候補一補還能用……”
景元瞪著星，“你護得倒是及時？我還真能把他炖了不成？”
“這不是以防萬一……”星眨眨眼楮，指腹搓揉著小烏鴉翅膀上的翎羽，臉上帶上一抹笑，“冷靜一點將軍，找不到材料咱們還能讓程澈去翻垃圾桶，這要是炖了……”
垃圾桶雖然能歸她屑星一人獨佔，但是美食是徹徹底底的沒有了！
景元呼哧呼哧喘了兩口氣，終于平復下來。
他擺擺手揮退幽囚獄中的雲騎，讓眾人守在外面，最後才將目光看向彥卿，“出去等我。”
彥卿猶豫一下，還是握著劍退出去了。
景元從星手中搶過烏鴉，揣在手中抬眸看向羅剎和鏡流。
半晌，白發將軍輕嘆一聲，心緒翻涌許久才輕聲開口，“將軍與通緝犯之間的恩怨暫且不論，但是……”
景元頓了頓，抬眸看向鏡流，“你我師徒，你疑我與孽物為伍，我……”
鏡流垂在身側的手指顫了顫，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行吧，確實是誤會自家徒弟了。
誰也沒想到這年頭還有烏鴉能啃建木啊……
“你想如何？”鏡流深吸一口氣，微微抬起下巴看著景元。
景元怔了怔，突然彎了彎眼楮，“不如何。”
說著，景元拍拍小烏鴉的腦袋，輕笑一聲，“這兩個腦袋好看嗎？”
被懷疑還是很生氣，那麼……留一個小團子沒有問題吧？
雖然很想炖烏鴉湯，但是程澈用處還是很大的，況且羅浮現在還真的沒有鍋用來炖湯。
“挺好看的。”程澈點點頭，一本正經，“金頭發是瓦爾特和我的私心，白頭發是你的私心，我明白的。”
景元忍不住輕笑一聲，松開手。
黑色的烏鴉不過巴掌大小，此時那雙淺琥珀色的瞳孔之中似乎閃過一絲稱為興奮的猩紅色光芒。
時候到了！
鏡流與羅剎微微挑起眉頭，不等反應就看到小烏鴉陡然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了過來，尖銳的爪子收斂起鋒芒，在腦袋上一觸即離。
旋即，二人似乎感受到腦袋的重量一瞬間加重，然後漸漸減輕。
鏡流微微一怔，抬起手接住一縷如絲綢般的東西。
指腹輕揉，熟悉的觸感傳來，鏡流臉上的表情一僵。
這……
“我準備好啦！”灰發少女眼中一亮，急忙張開自己腳邊的兩個麻袋，快步跑過去等著接頭發，“又來兩個小團子！”
放在一旁石台上的背包微微一抖，漆黑的小烏鴉掛件顫了顫，將雞飛狗跳的幽囚獄連同兩名囚徒茫然的神色一同定格。
程澈飛了一圈再回來，蹲在景元掌心之中看著漫天飛舞的白色頭發和金色頭發，“我感覺到了魔陰身的味道，是你的老師嗎？”
聞言，景元微微一怔，旋即點頭。
“哦。”程澈點點頭，目光落在不遠處靜靜站著一臉茫然的白發女人身上，“她好看，也可以給我來一刀的，但是現在不行。”
“為何？”景元挑起眉頭，看了二人一眼後轉身離開，順手拎起程澈的包。
程澈想了想，搖頭，“不是誰都可以的，那幾個雲騎擺脫魔陰身是因為他們的瀕死帶給我愉悅，你和刃是因為令我遭受痛苦，痛苦也算愉悅，但是……”
程澈頓了頓，抬起頭看著景元，“我打不過她，她來捅我……我們不熟，我不會因為她需要我她傷害我感受到任何快樂。”
那麼魔陰身也就無從解決，但是吧……
程澈回頭看了一眼靜靜站著的白發女人，默默搖頭。
對方似乎並不在意魔陰身這種事情。
景元微微一頓，點頭，“走吧，去看看符太卜的窮觀陣如何了。”
幽囚獄門外，瓦爾特站在台階上，看到來人也是微微頷首。
瓦爾特的目光掃過景元肩頭的一縷金色長發，眼底陡然閃過一絲滿意。
挺好的，身份存疑，那就先咒一咒。
瓦爾特看著蹲在景元手心之中的烏鴉，思索片刻還是猶疑著朝著景元問道“程澈他……這麼听話？”
不應該啊，程澈這小子行事隨心所欲，但大多時間還是靠得住的。
怎麼就……
變成烏鴉還不出去見一個腦袋踩一個腦袋了呢？
聞言，景元冷笑一聲，腦海之中頓時閃過四個大字！
——靈光一閃！
程澈抬起頭看著瓦爾特，認真開口，“剛剛坑了朋友一下下，我在道歉。”
瓦爾特……
瓦爾特沉默一瞬，眼底突然帶上一抹笑意，“挺好的。”
年紀小活潑一點也是常事，但現在看來，程澈還是听得進去別人的規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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