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挺接了，反復看看，是個老手機，外殼的漆都磨掉了，斑斑駁駁的，屏幕上也有兩條裂縫。看完，他裝進了口袋。
母親又說“我到河西這一年多，隔三差五就要做一次惡夢，也不知是不是你爸給我托夢，也說不清。夢里他總是血里呼啦的，哎，想起來都 人。”
簡挺听了，想起父親簡拓振不在時的慘相，心里也極其難受。
付桐花突然想起了什麼，說“你看我這記性！這次回來的路上，還一直說，這次見了面，得和你說說，你爸不在前的一個細節，差點給忘了。”
“噢，什麼細節？”簡挺不由一愣。
“你爸不在那天，不是下午六點多嗎？我當時正在家里做飯，手機就響了，響了一聲，我一看，是你爸，就接通了……”
“啊？我爸電話中說什麼了？”
“他很焦急，說‘花呀，要出事啊……’，我就問‘啊？出啥事？咋回事？’可是，接著，就听到咕咕咚咚的聲音，估計車已經往懸崖下翻了，你爸再也沒有了言語……”
“哦，那就是說，我爸的最後一個電話，就是出事的精確時間？”
“嗯……”
……
周一下午，汪大洋開完五個重大項目觀摩會，回到辦公室，心情很不爽。
為什麼呢？
原來，在回辦公室的路上，宣傳部長聲音低沉，在電話中匯報說，全國文明城市復審結果剛剛揭曉，很不幸，古陽名落孫山，被摘掉了牌子。同時，省城景州保牌成功。
更讓人不能接受的是，仙州，此次創建成功，新晉全國文明城市行列。
對古陽來說，這不是打臉嘛，市委書記和市長太無能了，顏面何存？
其實，準確地說，是你汪大洋無顏見江東父老。古陽人都知道，市長潘可馨剛來半年，創建復審時的市長是你汪大洋嘛。
這還且不說，人家潘可馨偏偏來自仙州。仙州是個小市，可偏偏創成了……
不要小看文明城市這塊牌子。有了這塊牌子，全市所有機關行政和事業單位人員，每個月就有900元的文明獎，年底還可以多發一個月工資的文明獎，兩項合計下來，每個人一年就有一兩萬的額外收入。
前任創成了，到你汪大洋當了市長和書記，牌子弄丟了，大家每個人一年少收入一兩萬元，這是什麼概念呢？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不把你祖宗三代問候一遍才怪呢。
案頭上，放著創文辦送來了國家文明辦反饋的意見稿。
汪大洋怒氣難平，翻閱著國家文明辦專家暗訪組發現的問題，林林總總，多達十來頁。每一個問題，意見稿上，寫的很詳細，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發現的什麼問題，還配發有圖片，讓你古陽心服口服，沒啥可說。
其中，主城區古河區的問題最多，幾乎佔了所有問題的一半。什麼佔道經營，什麼小區衛生死角，什麼飯店食品衛生，等等。
想起半年多前，在那個迎接全國文明城市會議上，自己曾經的慷慨陳詞，“誰砸了古陽文明城市的牌子，我汪大洋就砸了誰的飯碗”，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大棒難道就這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又如何向全市上下交代呢？
想到這里，他給紀委書記孔睿識打了個電話，孔說，他恰好也有個案子要匯報，馬上過來。
汪大洋又給潘可馨通了電話，讓她一並過來，研究此事。
倆人很快就來了。汪大洋把全國文明辦的反饋意見稿，遞給二位。
潘可馨和孔睿識看完，倆人面面相覷。誰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汪大洋說“潘市長，孔書記，你們對此有什麼想法，我們先踫踫。”
潘可馨說“汪書記，全國文明城市這塊牌子，不同于優秀旅游城市之類的榮譽，畢竟，這牌子有含金量，保牌成敗，直接關系到機關事業單位人員的待遇，包括退休老同志的待遇，影響肯定會非常大，引起非議是必然的。恐怕不能不了了之，否則，上上下下會怎麼看市委、市政府呢。今後，市里的重大工作還怎麼推動呢？”
孔睿識說“創文，敗給景州，還好說點兒，可敗給了仙州，實在是有失臉面啊。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是必須的。但是，我的意見，問責不能泛化。”
他們兩個人說得都很有道理。
汪大洋說“迎接創文復審的動員會，那時候，潘市長你還沒來，我在會上曾放過狠話。當時呢，也只是想著給大家傳遞壓力，變壓力為動力，一鼓作氣，保牌成功，卻沒有想到是這麼個結果。總不能雷聲大雨點小吧？這不讓上上下下看笑話嘛。”
孔睿識說“汪書記，時下，干部中有一種說法，不知你听說沒有？”
“什麼說法？”汪大洋問。
“有人說，不洗碗就不會打碗。你洗了99個碗，洗得干干淨淨，沒人看得見，可是，打了一個碗，就要問責處理，還不如不洗碗。這種說法，當然有失偏頗，但也應引起我們的反思。反饋意見稿上反映的問題，我剛才數了數，幾乎涉及到所有城市區，總不能都問責吧？如果問責面過大，會影響干工作的積極性啊。”
潘可馨說“孔書記說的，也很有道理。”
汪大洋說“綜合你們二位的意見，那就挑出問題最多的古河區，挑出反饋稿里反映該區存在最嚴重問題的分管領導，作實質性的處理，其他的就通報批評吧。你們紀委拿出初步的處理意見，過幾天，下次常委會時上會研究。總之，要殺一儆百，也好讓大家有個警醒，有個畏懼之心。”
此事議定，孔睿識說，還有個關于駐匡辦的案件需要匯報一下。
潘可馨見要說案件，自己不分管紀委，就主動站起身欲離去。
汪大洋制止住，說“潘市長，既然來了，一並听听吧。”
孔睿識就匯報了駐匡辦主任施永圖貪污公款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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