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民抽一根紙煙,坐在門台上,滿臉憂愁。
這兩天,他心里有另一個計劃,跟鄉上要好的兩個干部搭伙,給大坪村每家水窖里拉一罐水。
拉一窖水收三塊錢,一人分一塊。
兩百三十戶,自己到手兩百三十塊。
下個月兒子再來要錢,不會拿不出手。
衛兵沒錢拿,馱了一百斤白面走了,罵了一路。
這年頭,兜里沒兩個子兒,出去都是低人一等。
親兒子都瞧不起他。
他排在隊伍里提枯井水,讓大家眼楮看見。
等鄉上的拉水車進來,再跟大家收三塊錢。
沒水吃,逼急了誰不掏這三塊?
沒現金沒關系,一家拿十斤白面。
跟鄉上那兩個干部溝通好了,收上來的白面在供銷社一倒手就有錢了。
沒想到這個計劃能泡湯。
秦川領著拉水車進村里,惹得村里人圍著他轉。
他花十塊錢拉一罐,如果讓每家提走一桶兩桶。
這筆錢能不能賺到手就是問題。
天色暗沉,他臉上的憂愁和憤怒別人看不見。
別人是他兩個親兒子,老大老二都不給老爸好臉色好口氣。
“爸,你還看不出來?村里人不听你話了,你還拿救濟糧要挾他們?”
秦建民的眼神狠狠瞪過去,這種話是你當兒子說的?
“你倆跟他要水了?”
“沒有白要,我倆給川子背了一袋子小麥,還能怎麼辦?天天吃苦咸水?
咱另一口窖里甜水滿滿的,你不放開給自家人用,你兩個兒媳婦更恨你,爸,這樣下去不行,你收手吧。”
“他打我白打了?他不給我跪下道歉,我就不認他是我佷兒。”
“爸,你……”秦衛軍也想捶自己老爸。
還是要好好勸“爸,你還看不出來?川子壓根兒就不在乎你手里那些旱地,他打一口井,他家前面那片荒灘就是十畝水地。”
秦建民哼一聲“他求本事大,他打一口井我看看?”
“爸,我就是要給你說這事,川子給鄉上交了兩千塊錢,打井隊明天就進村里打井,這口井是他說了算,他想給誰拉水就給誰拉水。”
秦建民蹭一下站起身,眼楮瞪圓,口氣恐慌“你听誰說的?他交了兩千塊錢?”
“我春叔說的,說川子和大頭他們去的縣水務局,川子開了證明,拿到鄉上水電所交了錢,打井隊明天就進村里了。”
秦建民往外走。
他想去張春家問清楚。
走出去又返回來了,不能去張春家,明天直接去水電所問明白。
水電所憑什麼收私人的兩千塊,井算誰的?
算村里的還是算他一個人的?
秦建民嘴里罵髒話,鄉上干部和自己兒子佷兒一塊兒罵,都他媽不是東西。
大伯罵人的話,秦川听不見。
圍在他身邊的人也听不見。
大家圍著秦川看大門前這片荒灘。
秦川給春叔、李光燦、四叔幾個人說清楚。
“就在這兒開鑽,咱村里人不整麻煩,有半個月就能出水。”
張春高興極了的口氣“川,有了水,周圍這片荒灘開墾出來,鋪一層山皮子肥土,是你的十畝水澆地。”
秦建生想到一個關鍵點“我大哥能同意這片地方給川子?他肯定整麻煩。”
張春瞪眼“他憑什麼整麻煩?咱川子出了兩千塊給咱村打機井,別說這一片十畝荒灘,一百畝荒灘都能分給他,他還有臉鬧事,他鬧一個我看看?”
老四爺砸砸嘴“井不是他跑下來的,他能不找川子麻煩?他要不找麻煩他不是秦建民,狗慫一個,鄉上領導腦子進水呢,放他當村長?”
秦川嘴上冷笑“就怕他安安靜靜地啥事不鬧,他要鬧事兒,他明天就當不了村長。”
張春明白川佷的意思,就是,讓他鬧,鄉上立馬把他罷免掉。
縣城那幫打砸搶要不鬧,還沒理由把他們抓掉。
今晚給春叔、四叔、四爺幾個人說清楚,你們挨家做動員,願意跟秦川干事情的人,明天都來這兒搭手挖儲水澇壩。
安頓完事情,秦川回屋里。
周園園比其他人都高興。
“川,這麼多人圍著你,我都沒想到,他們都笑著給我打招呼,他們叫我川子媳婦,以前不這麼叫我。”
秦川洗手洗臉,嘴上說“他們不叫你川子媳婦你就不高興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以後我走在路上,他們都能笑著給我打招呼。”
在小媳婦心里,村里人笑著給她打招呼,她才覺得心安順意。
這半天洗了衣服洗了身子,干干淨淨香噴噴,貼到男人跟前。
“川,我數數咱還有多少錢!”
包里一沓錢掏出來,一張一張數。
賣牛仔褲賣菜賣肉的收入記清楚明白。
買米買面買茶杯零雜的花攪,買兩輛自行車的錢,交打井的錢一個一個記清楚。
“川,我手里還有一千九百三十八塊。”
秦川無所謂的口氣“你記好就行了,沒必要一個一個給我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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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咋能不報清楚,都是你和大頭辛苦掙的。”
頓了一下,周園園說另一個重要意思。
“川,你還要去一趟南省嗎?”
來回十天掙兩千塊,周園園以為男人一定要跑南省。
“不去了!”
\"不去了?牛仔褲生意不做了?這就好了?”
“誰說就好了?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有人來找我要牛仔褲,等著賺錢。”
“啊?真的?貨呢,在哪兒啊?”
“我跑一趟蘭城拿貨,早上出去晚上就能回來。”
周園園想了一分鐘。
“川,我明白了,牛仔褲從南省發到蘭城,你再去拿貨?”
“才想明白?來,鑽進來貼上想。”
有這一千九百塊,能批兩百多件。
四千塊收入很快就有了。
小媳婦趴在男人懷里咕咕笑。
“笑屁吃上了?”
“不是,我想到大伯今天那個臉色我就想笑,看把他氣的,他當什麼村長啊!”
這有什麼可笑的。
半天不見玲兒回家。
她粘著張大頭。
當哥的嘴上嘀咕“玲兒不粘哥哥嫂子了?”
周園園知道一些情況“大頭給他買了一個紅色發卡,可好看了,他就粘著大頭,春嬸說玲兒是她兒媳婦,所以春嬸才對咱這麼好。”
“老婆,春嬸對咱好,有這個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你沒來大坪村之前,我媽跟春嬸就好的穿一條褲子,我媽走了,春嬸想給我倆當媽。”
“這樣啊,春嬸真好!”
被窩里,每天晚上說這些悄悄話。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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