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來的不是風雪驛站，是冰雪城招待貴客的雪中酒館。
酒館前，他們遇到了一個熟悉之人。
“小風？你怎麼在這里？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在學院嗎？”
出現的人正是向凌風，他駐足在酒館面前，听到徐瑤的呼喊他才轉身。
“教皇給我放了個假，他讓我來冰雪城找一樣東西。”
“一樣東西？什麼？”
“嗯…等會再說吧，我肚子餓了。”
向凌風摸著肚子。
冰雪城常年冷寒，烈酒是回暖的良藥，于是冰雪城最熱鬧的地方不是什麼驛站餐館，而是酒館。
事實上，哪里熱鬧的地方，酒館都是數一數二的。
爾贊一把推開雪中酒館的大門，冷氣涌了進去，里面的吵鬧酒客只熄聲了一秒，就爆發出更為激烈的喧鬧聲。
“為了斯圖恩！”
“為了斯圖恩！”
“…”
酒客紛紛舉杯，阿敏也看到了幾副熟悉面孔。
“祝伯伯，阿文叔叔。”阿敏輕聲喊道，可喧鬧酒館，那兩人似乎听見這細微的聲音。
“阿敏？”
“阿敏！”
“真是阿敏啊，我還以為我听錯了！”祝榮和阿文兩人一胖一瘦，均到了中年，此時兩人面容帶喜地來到門口。
“族長，你把阿敏接回來了？”
“是阿敏自己回來了，現在已經是見習魔法師了！”爾贊渾厚的嗓子將這句話喝給了酒館里面的每個人。
“才一年？”
“才一年！”
祝榮阿文高高揚起酒杯在空中相踫，酒水濺起，徐瑤聞得出來，那是高度的糧食酒，能把糧食酒當麥芽酒喝的，冰雪城人的酒量不容小覷。
“來，我們去客間里面，雖然我喜歡熱鬧，南方的朋友們可能更喜歡安靜吧。”
向凌風不自覺點點頭，吵鬧聲讓他有些頭暈。
“神甫不能喝酒。所以，抱歉了。”大山說道，向凌風差點笑出聲來，畢竟徐瑤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女酒鬼。
徐瑤剛想伸出拿酒的手也停了下來，大山繼續說道，“我們下午還有別的事情，喝酒誤事，族長見諒了。”
“嗨，沒事，跟我來吧，諸事不便，我們尊重。”
客間寬敞，客門緊閉，也隔去外面的吵鬧聲不少。
“斯圖恩戰士倒是和印象中的不一樣。”上菜前的片刻，徐瑤說道。
“怎麼不一樣？”阿敏反問。
“我還以為有男有女，沒想到是清一色的老爺們。”徐瑤無心說道，向凌風卻想起了什麼。
“阿敏說過斯圖恩重男輕女，自己要成為斯圖恩最偉大的戰士。”
阿敏說道︰“是的，這確實是斯圖恩戰士的要求。”
“那你是怎麼成為的？”徐瑤問道。
“我…和徐老師你願意收我當弟子的原因或許一樣。”
“那起碼他們還算是有眼光的。”徐瑤嘿嘿一笑，阿敏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美味佳肴，讓人食欲大開。
“怎麼樣，是不是冰雪城的狼肉更好吃一點？”阿敏問起向凌風。
“好…吃是好吃。”向凌風努力地將齒間的食物咽了下去，“就是吃不了多少，我怕我的牙齒先受不了。”
“冷風風干的雪狼肉，要炖上一兩個時辰才能煮熟，小火慢炖，大火爛骨頭。你嘗嘗這一個棒骨髓。”
阿敏用手給向凌風拿了一根脆白的骨頭，拿到向凌風面前，然後輕輕一掰，嫩滑淡黃的脂膏露著頭，快要躺下來。
“吃吧，很香的。”
于是向凌風像飲用魔法藥劑一樣，用嘴慢慢吮吸著，起先是燙，經過舌尖和口腔的放涼再被味蕾感知，油脂包裹著濃膏，濃郁無比的香味在口腔內暈開，向凌風還在品味，脂膏就散開潤往喉嚨讓人不得不下咽了。
向凌風喝了一口蔬菜湯，解去口中的油膩，可下一秒就讓人懷念那脂膏的香味。
向凌風知道這道美味不能多吃，而且這道菜量不算多，猶豫時刻，脂膏去往腸胃，渾身都暖和了。
向凌風和阿敏相視一笑，兩人都很欣慰。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欣慰，那就是徐瑤，徐瑤的嘴角不自覺揚起，這是她看著冰山化開後展露紅顏的阿敏，還有銀發藍眸下帶著真誠笑容的向凌風發出的欣慰。
不過很快，她想起一個人，那人的笑容也很真誠，樸素的真誠，以前的自己，不喜歡神神秘秘，只要你不和他說話他就永遠不會理你的磊楓，她更喜歡喜歡圍繞在自己身邊，一口一個表姐的蕾娜。
想起這些，徐瑤的嘴角的弧度添加上一分苦澀。
大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搭在她的手背上，她先是一愣本想打掉，可想了想，嘴角落下，什麼都沒做。
這吵鬧酒館的客間，此刻是難得的溫馨。
…
臻冰城，學院後的雪山。
兩個時辰後，前面的教皇忽然轉身，他看著向凌風，尤其是他的眼楮。
“你現在才回來？”
向凌風臉上尷尬，手還放在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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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哪里？”
“城西門，到那里的時候，我感覺我與我之間的連接快要消失，就急切返回了。”
烏托伊沉默不語，良久，“你的天賦在我之上。”烏托伊留下這句話，就沒再說什麼，繼續在前面領路。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們終于走到了目的地。
雪山之頂，風雪如雨幕，身處其中，幾息過去就被蓋成雪人。
向凌風打落身上積雪，教皇的黑袍卻沾染不到一片雪花，仍然像一塊黑曜石。
烏托伊半跪下來，用手在地上掃著，他掃了將近三尺，一塊躺在地上的冰晶石露了出來。
這塊冰晶石比向凌風見過的任何一塊都要漂亮，別的冰晶石里面都有著各種不同的雜質，拼在一塊雖美，可單獨拿出來也不過是一塊奇石而已。
但是眼前這塊冰晶石內部清澈透明無比，能清楚地透過冰晶石看到它下面雪地的紋理。
同時向凌風第一眼也注意到，冰晶石面上通過光在灑下的不規則痕跡，刻著三個字。
向凌風挪動視線才看清那三個字。
“賀璃歌。”
“賀璃歌？”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名字竟然是會這樣出現，竟然在此時此刻出現，竟然在這雪山之頂出現。
“你似乎認識這個名字？”
“听過青雲…國王陛下說起過。”
“青雲…他也忘不了這個名字。”
向凌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明白，烏托伊口中的青雲指的是先皇。
向凌風《世界知識2》緩緩展開，先皇王妃之名，卻無可查閱。
向凌風懂了，“這難道是先皇王妃之墓？”
烏托伊沒有轉身，向凌風看著他的背影，隱隱約約感覺到他點了點頭。
“真是一位奇女子啊，三十年前那麼玲瓏地出現…”
烏托伊話停到此，好一會兒，又說了句，“也走地那麼突然。”
向凌風不知道說什麼，烏托伊讓他見一個人，想必就是這賀璃歌，但…見她做什麼。
烏托伊轉身，面對著向凌風，“她才是現世神。”
“啊？”
雪花狂躁起來，十分雜亂，打在向凌風不可思議的臉上。
“上一任現世神不是威什嗎？”
“她是這一任現世神。”
“可她已經…”
“她沒有死，只是消失不見，沒人找的到她。”向凌風迫不及待想要呼喚小藍，可現在不是時候。
磊楓，蕾娜，賀璃歌，小藍，包括自己，到底多少人與現世神有聯系。
“你讓我見她是想做什麼？”
“冰雪遺珠，是她留下的唯一信物，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我體內的命運之力指引不到我，或許你可以。”
“找到她的信物，然後呢？”
“多多少少能尋得一分線索，就算沒有線索，就當是睹物思人了。”
向凌風默默地答應了，他又想起一個問題。
“對了，賀璃歌她是…哪國人？”
“你是想問哪國的巫師先預兆了吧？”烏托伊反問道。
“差不多。”向凌風嘆氣一般說著。
“是將土強國，但要到將土強國還早。”
向凌風知道他說的是，侵略到將土強國，還早。
“那這枚遺珠在哪？”
“冰雪城，雪域高原極北，冰與火交融之地。”
向凌風無奈，“等到水國大敗火都之時，那火山不是隨便搜尋。”
“我擔心的就是這場戰爭，我怕戰爭開始，毀壞了那冰雪遺珠。”
“所以？”
“就當是個作業，現在我來教你第二節課。”
“在這里？”向凌風不解問。
“對。”
向凌風心想，“好吧，看來找冰雪遺珠這件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緊急。”
烏托伊重新背過身去，他也沒有去看那塊冰晶石碑而是看著雪山頂外，其余幾座山峰。
“你覺得從這里到那座山頂，需要多久？”
“若是您我不知道，我的話需要一天時間吧。”
“想想上一堂課我教給你的。”
“改變視角？”向凌風低著頭思索，“可那感覺像是自己脫身而出，並不是真的肉體也分出一份啊。”
“上一堂課教給你的是俯瞰自己，這一堂課則是轉換視角。”
“轉換？”向凌風听的雲里霧里，比上一堂課烏托伊剛開始說的那句話還讓他費解。
“當你在風景的時候，風景也在看你，那麼，你可以是風景，風景也可以是你。”
“這句話我倒是能理解。”
“所以，記住這句話給你的感受，去練習吧。”
向凌風看著茫茫風雪，數座雪峰。
“在這？”
“嗯，跟我來。”
烏托伊再次領路，和向凌風一起站至懸崖邊。
“當你成為了風景，當俯瞰的你成為了真實的你，哪座山峰，不是一念之間。”
“這麼神奇？這豈不是比徐姐姐的踏風步和凌波微步還要快？”
烏托伊暗暗一笑，轉身欲離開。
向凌風看著紛紛飛雪，心境十分開闊，雖然烏托伊的話他沒有領悟一點，但有此風景，而且憑借他的悟性，參透那句話，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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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向凌風只感覺後背傳來山崩一樣的外力，毫無防備之下，他像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他仰過來身子，看到烏托伊那陰冷的笑容。
“該死的，這是要我命。”
“辱罵老師可不是什麼好學生，牢記我的話，我在山下等你。”烏托伊的話語用魔法傳到他的意識之中。
向凌風有過一次墜崖經歷，在水城學院內，班級對試中，他曾在冰雪城的雪峰頂一躍而下，巨劍震地。
可他也知道，那只是模擬出來的場景，而且有著保護機制，那是在死亡前一次的最危險的嘗試，而且，他在半空中發現黑袍裁判沒有出現也已經證實了他的猜想。
可這一次，絕對百分之一百地確定，他若是從這千丈雪峰躍下，結果可能不是身首異處，而是灑在風雪中的一灘血水。
本來向下墜落的雪花開始在向凌風的視線中向天空飛去，寒風拼了命地往衣袖衣領的縫隙里鑽。
急墜感和寒冷讓向凌風快要失去理智。
他閉上眼，感覺腦海中的什麼在騷動，意識黑海中的惡魔蠢蠢欲動，好像已經準備好了契約。
向凌風猛地睜開眼，再次仰過身，面朝地面方向，雪片如刀，在他臉上劃出無數細微如絲的傷痕。
向凌風先是展開了光輪，光輪像是王冠一樣，散發的光元素能量擋去了風雪。
這下他的視線終于可以看的清楚，他看到視野左後方有一座凸起的偏峰，于是心中有個想法。
他按照烏托伊第一堂課教給他的，改變視角。
此刻他從更高的位置看著正在急速墜落的自己，不過他思緒微動，身形落在那處偏峰上，由于只是一種視角，什麼東西都無法觸踫他，落在雪峰上，沒有任何感覺。
接下來他開始思索轉換視角如何去實現。
“人和風景，風景和人。”
他仔仔細細地想，思慮無限，似乎是鐵樹開花，但花朵太多，他不知道哪一朵才是正在墜落的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走，俯瞰視角和身體的聯系越來越弱，向凌風搖了搖頭，視角收回，他再次迎接寒冷和飛向身後的雪花。
雖然說雪山尤其高聳，視線在風雪中也受限，但，如此速度，向凌風還是很快看到了地面。
他的心開始發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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