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中，燈火依舊通明。
溫熱的泉水依然氤氳著朦朧的水汽。
只是這浮華之中，卻彌漫著驅不散的尷尬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恐懼。
如果是個普通人發生了這種事情，在場賓客只會覺得惡心，只會像看戲一樣覺得有趣。
但王天宇不是普通人，他是王家的二少爺。
親眼見證了王天宇的墮落，沒有人還有心思繼續停留。
賓客們各自收拾，帶著難以言喻的震撼和復雜心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做為這場宴會名義上的主人，林詩情強撐著最後一絲體面，站在門口，臉色蒼白，但眼神已恢復了清冷。
她機械式地點頭，回應著賓客們倉促而古怪的告別——
“詩情，我們先走了……”
“詩情，保重……”
“這……唉……”
客人的聲音里充滿了未盡之意，林詩情沒有挽留，也沒有多余的客套，只是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地送走每一個逃離的身影。
莫菲菲本想留下陪她，但林詩情輕輕推開了她的手，聲音帶著一種疲憊的疏離︰“菲菲，你也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莫菲菲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轉身離去。
喧囂散盡，偌大的溫泉度假村仿佛瞬間被抽空了生氣。
林詩情沒有回自己的房間，甚至連看都沒再看一眼身後的別墅。她大步踏入雪中，不遠處的路燈下，紅色的跑車驀地亮起了大燈，車門緩緩升起。
林詩情將自己丟進駕駛座中，車門落鎖聲中，暖氣開始在車內流淌，驅走了冬夜的寒意。
低沉悅耳的音樂聲隨之響起，試圖趕走縈繞在林詩情心頭的復雜思緒。
林詩情摸出手機，給洛羽發了條信息。
片刻後，洛羽背著熟睡的林墨韻，和徐夢白一起趕了過來。
引擎的轟鳴聲在夜幕中響起，紅色跑車沖出溫泉度假村的大門，徑直沖入夜幕之中。
夜很黑。
車廂中安安靜靜。
只有輪胎碾過路面的沙沙聲，和林墨韻均勻的呼吸聲。
洛羽一直望著窗外，看橘色的路燈一盞一盞從身旁掠過，將雪花映成片片黑色的影。
許久，洛羽听到前排傳來林詩情略帶顫抖的聲音。
“洛羽，是你做的嗎？”
林詩情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透過後視鏡掃過洛羽的臉，眼神中帶著謹慎與戒備。
這幾天的事情，處處透著詭異，從王天宇的下跪，到溫泉里的毒蛇，再到最後房間里那丑態百出的一幕，都顯得格外的不同尋常。
而洛羽……他出現的時間點，和那過于平靜的反應，都很難讓林詩情不產生聯想。
其他人或許不知，但林詩情是見過洛羽另一面的。如果說場上有誰能讓王天宇如此狼狽，林詩情相信，那一定是洛羽。
洛羽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迎上後視鏡中林詩情的視線，輕輕搖頭。
“是王天宇自己下的藥。”
洛羽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不帶任何情緒，也回避了徐夢白隱含的指向。
“藥？”林詩情卻仿佛抓住了什麼，追問道︰“你怎麼知道是下藥？”
“瞳孔放大，體溫異常升高，皮膚潮紅，力量暴增，行為徹底失控，伴有強烈的攻擊性和……性亢奮。結合空氣中那股甜膩的異香，很可能是某種烈性催情劑混合了興奮劑。王天宇最後失禁，也是神經中樞被嚴重干擾的表現。”
洛羽一本正經地胡謅。
如果林詩情是個醫學生，應該能從洛羽的描述中挑出問題。
可惜她不是，她和洛羽一樣，是歷史學生。
所以她只能抱著審視的態度，將信將疑。
“王家不會善罷甘休。” 片刻後鷗，林詩情再次開口，聲音低沉，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在提醒後座的洛羽，“王天宇今晚丟盡了王家的臉面，以他們的行事作風，必然會瘋狂追查，找出‘罪魁禍首’。”
“也可能是替罪羔羊？”洛羽語氣輕松，甚至帶著些許的戲謔。
“你這麼說也沒錯。”林詩情微微頷首，“經此一事，王天宇……在圈子里，算是徹底廢了……必須有人給個交代。”
林詩情看著前方，眼神復雜。她沒有去提，做為這場生日會的主人，自己同樣臉上無光。
也沒有去說後續幾大家族之間可能發生的腥風血雨。
她只是幽幽嘆了口氣，道︰“洛羽，還有夢白學姐，接下來，你們一定要小心。”
車子在寂靜的山路上疾馳，離城市的燈火越來越近。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各自翻騰的心思。
終于，秋大的輪廓出現在視野之中。
車子緩緩停在校門高大的牌坊前。
“到了。” 林詩情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清冷，听不出太多情緒。
“謝啦，學妹！溫泉和葡萄酒都很棒！”徐夢白率先推開車門，語氣輕松，仿佛自己真就美美地度了個假。
洛羽也下了車，站在車旁，對駕駛座的林詩情微微頷首︰“多謝相送。”
林詩情搖下車窗，夜風卷著細碎的雪花拂過她的發絲。她望著洛羽那雙在夜色下顯得格外深邃的眼楮，千言萬語在唇齒間輾轉，最終只化作三個字︰
“明天見！”
紅色的跑車再度啟動，在校門口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很快便消失在城市的車流中。
校門口只剩下洛羽和徐夢白，以及遠處校園里傳來的隱約喧囂。
感受著風中傳來的屬于秋大的熟悉味道，徐夢白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男子漢大丈夫，做了還不敢認……非在那扯什麼藥理……”徐夢白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揶揄。
洛羽沒有接話，只是靜靜望著跑車消失的方向。
“林詩情不是墨韻，我不信任她。”良久，他才低聲說道。
“切。你都把她電成一灘爛泥了還……”徐夢白聲音突然頓住，意興闌珊地擺擺手，“算了，女孩子的事，說了你也不懂……”
她轉身向校園內走去，靴子踩在積雪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還打算什麼！好好學習，要期末考試啦！”
兩人的背影在校道的路燈下拉的很長，新雪上留下兩行深淺不一的腳印，漸行漸遠，直到融入秋大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