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總是很熱。
尤其是洛羽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
尤其是姚薇就躺在身邊,背對著自己,裸露在外的脖頸上映著窗縫透進來的一點星光,白皙剔透如薄霜。
洛羽輾轉反側。
一直熬到半夜,迷迷糊糊又被哭聲驚醒。
洛羽坐起來,就對上了胡惠帶著歉意的目光。隔壁床上,小南瓜許是做了噩夢,坐在床上放聲大哭。
胡惠緊緊將小南瓜擁在懷里,輕聲安撫“不怕不怕,媽媽在這呢……”
胡惠的聲音很低,很輕,又很溫柔,如同這月色一般。
姚薇也醒了,和洛羽並肩坐在床上,看著黑暗中胡惠的手輕輕在小南瓜背上拍打,看著小南瓜把腦袋緊緊趴在母親的肩膀。
洛羽和姚薇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听著小南瓜的哭聲低下來,又漸漸化作平穩有力的呼吸聲。
人生總有那麼一段美好的時間,哪怕再害怕,也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可供自己安睡。
洛羽望著窗邊的月色,突然有點想家了。
從未有一刻,如此想家。
再度躺下,洛羽睡得很香。
可惜一夜無夢。
天蒙蒙亮的時候,洛羽醒來了一回。
沉睡中的姚薇張牙舞爪,雪白的肚皮裸露在外。胡惠不知夢到什麼表情有些痛苦,唯有小南瓜一張小臉掛著淡淡的笑,和口水。
想了想似乎早起也無事可做,洛羽拿起被子替姚薇把肚子蓋上,又閉上了眼楮。
再醒來時已是中午。
小南瓜正端坐在牆邊的椅子上喝著牛奶,兩條腿一甩一甩的。晨光從窗縫中照進來,落在小南瓜臉上,清澈而美好。
因為沒有熱水的緣故,奶粉有些沖不開,但小南瓜還是吧唧吧唧吃得很開心。
餓壞了吧……洛羽想起昨天有听胡惠說為了節省食物,原本一天五餐的小南瓜現在只剩下早晚兩餐。
希望今天能找到多一些吃的吧……
胡惠站在小南瓜身邊,愣愣地望著窗外,低頭時見小南瓜吃得滿臉都是奶,便抓起旁邊的因為許久沒有清洗而結滿了奶漬的小布在小南瓜嘴邊擦了擦。
擦完又放到自己嘴里吸了吸。
小南瓜第一個發現洛羽醒來,好奇的目光便轉了過來。而後胡惠也發現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洛羽笑笑。
洛羽笑笑回應,而後轉頭看向身旁又睡成“大”字,一條腿搭在自己身上的姚薇。
“起床了。”洛羽推了推姚薇肩膀。
“唔。”
“起床了。怪物來了。”洛羽又道。
姚薇瞬間清醒過來,四下望了一眼,看到胡惠和小南瓜都笑咪咪看著自己,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你……”正要發火,突然發現自己的一只腳還架在洛羽腰上,姚薇頓時氣焰全消,悄悄收回洛羽身上的大長腿。
不敢去看洛羽,卻對上了胡惠意味深長的眼神。
姚薇瞬間紅了臉,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
“惠姐,我幫你準備早餐……”
“好。”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不過胡惠還是笑著應道。
很快,這頓時間落在正午的早餐就準備好了,一人一杯清水,再加上黑米餅子和午餐罐頭。
格外簡單。又格外豐盛。
“不給小南瓜一點嗎?”見胡惠把午餐肉給自己多分了一些,小南瓜卻沒有,洛羽開口道。
“不用。小南瓜有牛奶,蛋白質夠了。你是男生,食量大,要多吃點。”
小南瓜很乖,並沒有討吃,而是自顧在一旁玩耍。
胡惠用的是小南瓜的寶寶碗,里面還有一些殘留的牛奶糊糊,胡惠用午餐肉沾了,舔得干干淨淨。
姚薇有些好奇道“小孩子喝奶不是用奶瓶嗎?”
胡惠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低頭把寶寶碗和勺子都收拾好,在陽光下擺放整齊,又看著小南瓜在房間的角落里追著彩色的小球跑遠了一些,才嘆了口氣道“本來是的。”
“那天天地突然異變,我和小南瓜他爹听到外面喧鬧,便想出去看看,他爹被樹妖卷走的時候,只來得及把小南瓜丟給我。奶瓶都在他包里。”
“我抱小南瓜追了幾步,看到長走廊那邊,巨狼也被卷著……不敢再往前了,又逃了回來……”
“抱歉。”姚薇不想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見引動胡惠傷心,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唯有開口道歉。
“沒事。”胡惠卻只是擺擺手,望著撿起球球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南瓜,眼中有幾分溫柔,又有幾分決絕,“我本該陪他去的,但我知道,他想要小南瓜活下來。”
“小南瓜會活下去的,我們都會活下去的。”洛羽將手中的黑米餅子一口咬盡,說道。
“嗯。一定會的。”
“走吧。我們去找呂茂歸他們,把食物都要回來!”見話題有些沉重,姚薇開口提議。
三樓這段走廊,被樹妖擋著,其實是一條死路。呂茂歸和唐瀟瀟無法離開,只可能是躲在更深處的房間。
吃過早餐,洛羽抄著椅腿在前開路,沒多久四人就找到了呂茂歸和唐瀟瀟躲藏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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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衛生間對面,走廊盡頭的最後一個房間。房門緊閉,里面隱約有人聲,只是隔著木板門,听不太分明。
經過昨日試探,基本可以確定三樓沒有怪物,所以洛羽也不再客氣,示意姚薇和胡惠退後一些,洛羽助跑兩步,一腳狠狠踹在門鎖上。
房門應聲而開。
然而看清了房內的情況後,洛羽卻呆住了,姚薇和胡惠也都呆住了。
這哪里還是個酒店房間,分明是西游記里的盤絲洞,每一個角落都掛著蛛絲,橫的豎的斜的。
呂茂歸和唐瀟瀟確實在房內,只是卻沒有想象中的自由美好,而是被掛在盤絲洞深處白色的蛛網中。
兩人對面,一道人影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一把瑞士軍刀,如同畫筆一般憑空比劃著,嚇得唐瀟瀟花容失色。
赫然是賈逸樹!
也許是房門突然被踹開的緣故,賈逸樹嚇了一跳,瑞士軍刀直接在手腕劃出一道口子。
原本洛羽還有些緊張,見到賈逸樹手腕上的傷痕,卻有些迷糊了。
“割腕?三角戀?苦情戲?”
“我日你大爺!”賈逸樹怒罵著站起身來,一時也沒想清楚要打架還是要先止血。
唐瀟瀟也被破門聲嚇了一跳,待看清門外姚薇的身影,頓時猛烈掙扎起來。
“班長!快救救我們!他是個變態!快救救我們!”
賈逸樹回身給了陳瀟瀟一巴掌,惡狠狠道“叫叫叫!晚上吵得老子睡不著,白天還給老子叫!”
“你干什麼!”旁邊的呂茂歸怒道。
“我干什麼?”賈逸樹見呂茂歸憤怒,反而得意地笑了起來,伸手去摸唐瀟瀟的臉蛋,“我干你女朋友啊。你看這小臉,多水嫩……”
“你放手!”呂茂歸一聲怒吼。
賈逸樹左手繼續在唐蕭蕭臉上揉捏著,右手突然揚起,直接甩在呂茂歸臉上。
“沖我吼?給你臉了?”
賈逸樹力氣不算很大,但呂茂歸餓了幾天本就虛弱,挨了一下只覺得眼冒金星,半天說不出話來。
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
房門外,洛羽和姚薇也沉默了。
雖然呂茂歸臨陣逃脫,帶走食物的行為令人憤恨,但看著昔日的同學被虐打羞辱,要說心里沒有點什麼異樣情緒,終究不太可能的事情。
只是看著這一地蛛絲,洛羽知道,自己進去也不過是送死而已。
見洛羽和姚薇在門口駐足不前,賈逸樹眼中有寒芒一閃,卻又化作嬉笑,旁邊的登山包一扯,各種各樣的食物就這麼隨意灑下來,落進賈逸樹腳下的蛛網里。
瓜子、花生、八寶粥……
更還有火腿、罐頭和自熱米飯!
“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們的物資呢,我好久沒吃口熱飯了。”賈逸樹臉上笑容洋溢。
各種食物十分惹眼,呂茂歸低下了腦袋。唐瀟瀟卻還不肯放棄,流著眼淚朝姚薇哀求。
“班長,救救我們吧,他會殺了我的……”
這一次,賈逸樹沒有打斷唐瀟瀟的意思,只是任由她哭喊著,一邊戲謔地望著門外的洛羽和姚薇。
見洛羽不為所動,賈逸樹又站起身來,瑞士軍刀四處晃蕩著,刀鋒緩緩擦過唐瀟瀟的脖頸,又在唐瀟瀟驚恐的目光中慢慢平移,最後停在連衣裙的肩帶上。
一挑。
白膩圓滑,春光泄了一地。
姚薇深吸了口氣,終于忍不住往里走去。不管唐瀟瀟之前做了什麼,姚薇沒有辦法做到任由她在自己眼前受到如此非人的對待。
只是剛踏出第一步,姚薇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人輕輕捏住。很溫柔,卻又很堅定很有力,牽著自己讓自己無法向前。
順著手臂向上望去,姚薇就看見洛羽沖自己輕輕搖了搖頭。
“我們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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