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聞樂見!
三十六
甦呈音縫,你給杭子送過禮物嗎?
張縫太熟了,沒送過,怎麼了?
甦呈音那如果要送的話,你會送什麼?
張縫送兩斤豬腦子,吃啥補啥,個麻瓜。
甦呈音看著紙條樂不可支,還未落筆,吳昊杭“誒”了一聲,臉沖著窗外,反手胡亂拍張縫“下雪了,下得好大。”
甦呈音立馬往外看去,天空墨色,只在燈光近處能望見飄落的雪花,紛紛揚揚,明明陣勢浩大卻又靜靜悄悄。
他扔下筆,掏出手機給陳祈發消息下雪了!
陳祈來鳶蘭之前的城市位居北方,冬天坐在冰雕屋里吃火鍋都不足為奇,他在全班伸長了脖子的興奮聲中眼皮都沒抬一下地繼續解題,卻又被甦呈音的消息惹得輕笑,尤其是結尾的感嘆號。
他回嗯,想喝奶茶嗎?放學了先去買奶茶喝吧?
scy想吃芝麻糊。
陳祈笑出了聲,內心如何感慨的就如何回復你好可愛。
要是有一片雪花,別說雪花了,要是有一個雪球挨到甦呈音臉蛋上,都能被那熱燙的溫度分分鐘融化掉,他哪還有心思去羨慕縫縫的芝麻糊,好半晌才穩住心里胡亂蹦 的小鹿,打字到你也可愛。
張縫手里抱著個大圓肚陶瓷杯,里面是奴役吳昊杭給他沖的熱乎乎的芝麻糊,一到冬天他就離不了這口,春夏秋水煮糖心蛋,冬天一天三杯芝麻糊。
趁著班里亂糟糟,他回過頭問甦呈音“他生日要到了?”
甦呈音搖頭,解釋到等他要出國的時候送。
張縫“啊”了一聲“出出國嗎?”
甦呈音也為自己這段注定無疾而終的暗戀嘆息,他無奈地點點頭,張縫壓低了聲兒“把自己送了吧。”
還沒消下去的熱度又在甦呈音的臉蛋上燙了幾分,他瞪著無辜的眼楮嗔怒張縫,吳昊杭插進來打岔“你怎麼笑得那麼猥瑣?”
張縫瞥他“在說以身相許呢,那姑娘不是天天惦記著你嗎。”
“別提。”吳昊杭要瘋了,“再提真的自殺,回家我爸媽念,上學還要被你念叨嗎?”
鈴聲打響,晚自習結束,張縫幾口吃干淨芝麻糊,對甦呈音揚揚下巴“他不是一直想要考過你麼?直到他出國前都別讓他得逞,保準記你半輩子。”
還是去奶茶店排隊了,前幾天店里出了新品黑芝麻奶霜雲浮。
兩個人一人一杯淋雪往家走,本來騙甦秋說今天就要把大衣還給同學的,但是陳祈就拿一雙沒得商量的眼神看他,叫他飛速妥協地穿上身戴上帽,只好再騙一回甦秋。
一路漫步回t字路口,陳祈有點不想放甦呈音回家,他今天太招人疼了,從今早揣著烤紅薯小跑而來時陳祈就感覺他終于不再郁郁寡歡,終于從傷心事里煎熬出來,不知道有自己多少功勞,但陳祈很想再寵他一點,還遠遠不夠,想照顧他,對他更好。
陳祈想,或許現在就是好時機。
甦呈音在埋頭打字,沒能看見陳祈濃郁到要吞了他的眼神。
陳祈喚他,甦呈音有些得意地把手機懟他臉上再多走幾步好嗎?雖然明天五校聯考還是不能讓你考過我,但是,我昨晚做了一套很好的卷子,還是想拿給你看。
“別太䱇瑟,”陳祈眼里帶笑,“余寧言說你的目標是鳶高那個叫方樂的,可你還是得分點心提防我。”
雪落的愈發囂張,掛在甦呈音的眼睫上,幾個眨眼就墜上了星星點點的水珠,陳祈心里軟的不可思議,他說“我們這次賭個大的,好嗎?”
甦呈音什麼不依著他?
他先一步往香樟小區走去,依著歸依著,該耍的賴還是要耍,他打字求饒別考過我,放水一道選擇題,行嗎?
陳祈被逗得直笑,想抱起他在雪地里轉圈圈,他問“為什麼?”
為了讓你記我半輩子啊。
奶茶喝到底了,甦呈音把它往垃圾桶里一丟,抹開屏幕上的落雪繼續到我什麼都听你的,只要你別考過我。
又在陳祈眼皮子低下補了個顏表情0!
“你這是要萌混過關嗎?”陳祈為難他,“把手機收起來,你親自給我賣個萌我就答應你。”
到樓梯口了,甦呈音全身燒著一般往樓上跑,跑到二樓給陳祈發消息就當你同意了,你不能反悔,你一定要放水啊!0!
一只手遮在額前,陳祈仰著頭看樓梯道的聲控燈一層一層亮起來,他心猿意馬,認定這就是好時機,等到他再跑下來時,說什麼都要把他抱進懷里轉上兩圈。
可是第五層的聲控燈一直沒亮起來。
甦呈音的前面還剩下一排台階就能到家,他放輕腳步,一階一階地往上走,沒有听錯,的確是家里在吵架。
他趕忙要掏鑰匙開門,卻被一聲“讓他搬走吧!”震在了原地。
屋內,林楚站在電視機前面,脖子上掛著一條連吊牌都還沒有剪掉的長圍巾,甦秋坐在沙發里,看他氣喘哄哄,不可置信道“老公,你你在說什麼?”
“我說!讓他搬走吧!讓你佷子,搬走吧!”林楚來回踱步,看到臥室門開了條小縫兒,立馬指過去罵道,“誰讓你偷听偷看了!把門關上!”
芯宇嚇得小臉蒼白,“啪”一聲把門關得死緊。
甦秋一下子站起來,把剪刀丟到茶幾上,怒道“你抽什麼風啊你,有完沒完了,剛剛就跟你說了這標簽價格是假的!假的!他有多懂事你不知道嗎?他會買這麼貴的圍巾嗎?說了是打折,你就是在挑刺兒是不是!”
“兩百八,啊?兩百八一條!就算打完折能便宜到哪去?”林楚一把扯下圍巾丟到地上,他今晚睡過了頭,本該八點就去上夜班的,結果晚飯後忘記定鬧鐘,一覺睡到了剛才才醒,還是甦秋陪芯宇上完教輔班回來吵醒了他,無故遲到兩小時按半天計算,他氣得快把晚飯吐出來。
甦秋一面勸他別急,一面把甦呈音買的圍巾翻出來給他戴上“第一場雪就這麼大,真是冷得叫人發抖,你總不喜歡戴圍巾,這會兒別再 了,當心感冒。”
圍巾柔軟親膚,舒適感蓋過了被圍住脖子就要窒息的感覺,林楚勉強忍下不耐煩,催她“吊牌還掛著,剪了。”
只是順便那麼一眼,看見了標簽上兩百八十元的價格,直接點燃了林楚煩躁至極的壞心情。
“他上一次競賽的獎金就沒有全給你,你知道他拿去干什麼了?”
“他不是說了嗎,給他朋友買禮物,剩下的全都充飯卡了,他一天三頓都不在家里吃,他拿去亂花就得餓肚子!”
“你知道他獎金有多少?他懂事,你一直都說他懂事,每次獲獎他都自己藏點,你能知道?你就當他懂事,從來都相信他!”
甦秋被這番叫罵罵懵了,瞪大了眼看著怒氣之上的林楚“他不懂事嗎?啊?你摸著良心你說說?!”
“我摸著良心?”林楚停下踱步,嗤笑一聲,“誰養了他這麼多年?十二年了吧?你仔細算算養他花了多少錢?他已經十八歲了,長大了,成年了,你還想養他多久?要給他買房買車看他娶媳婦嗎?啊?”
林楚指指臥室“你腦袋里別跟漿糊似的!那才是你兒子,你親生的兒子!從小就拿他跟你佷子比,我說過你多少次,不听!你佷子優秀,學習好,你兒子就墊底嗎?人和人之間本身就有差距,你比個屁的比!誰不知道甦呈音學習好,給我們家掙大臉面,可是我們需要這個臉面嗎?啊?需要嗎?他有多爭光,你兒子就有多遭人說道!”
甦秋已經被吼愣了。
林楚抹了一把臉,盛怒中臉紅脖子粗“從來沒听他有什麼朋友,那個叫陳祈的,一看家里就有不少錢吧?你佷子和他能玩兒到一起去?怎麼玩兒?人家吃香喝辣的他跟在後面吃土吃草?可能嗎?他自己手上沒點錢他怎麼跟人家玩兒?你怎麼就不動腦子想想!”
甦秋怔愣地喃喃道“他他就算就算自己藏點他還是給你買了圍巾啊。”
“說真的甦秋,我當初也是心軟,”林楚壓根沒听甦秋在說什麼,自顧發泄道,“不大點沒了媽,的確可憐。可我要是一個月上萬上十萬的掙,別說一個甦呈音,你就是再養一個佷子我也沒二話!可是我賺多少?你賺多少?你可憐他,你也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我們吧!咱們兒子才十歲,以後有的是要花錢的地方,他將來也要買房買車娶媳婦的!我們已經把他養到十八了,仁至義盡,叫他搬走吧!”
甦秋終于回神,掉著眼淚哼笑一聲,說“你這個王八蛋要是不知道我姐還有一張十多萬存款的銀行卡,你會真答應我收養呈音?他是十八了,可他一個啞巴,你讓他去哪兒?啊?”
“還有半年就高考了,讓他考得越遠越好!一年不回來一次,過年他總是一個人過,早習慣了!讓他就別再回來了!你不是說他懂事麼?你跟他說說,他能不明白?他還想要賴在我們家多久?!”
最後一句話幾乎吼破了嗓子,林楚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都被逼出來了。
芯宇躲在屋里哭得泣不成聲,他嗚嗚地抽噎著又把門打開一條縫兒,哭腔道“別吵了爸爸媽媽,哥哥要回來了,別吵了你們,你們怎麼這麼壞啊,不要趕哥哥走啊!”
甦秋置若罔聞,林楚瞪著芯宇,眼神猙獰,盡是血絲,他啞聲罵道“兔崽子,就知道吃就知道要這要那,心眼不長一個。”
芯宇被瞪得瑟縮,抹一把眼淚又把門關上,躲進被窩里嚎啕。
甦秋愣愣地掉淚,林楚瞧她一眼,索性全說了“還記得你當初剛把他接回來那一年嗎?不哭不笑,也不吵不鬧,跟個病秧子似的,一天天越看越嚇人,我讓你把他扔到暖書堂去你還不干。這個月,你看他是不是又變成那樣了?成天跟丟了魂兒似的,吊著口氣好像誰欠他百八十萬一樣,本來就夠心煩的了,看他那死氣沉沉的樣兒更是糟心。”
林楚罵累了,粗聲宣泄過後看看時間,上班還是得上,遲到了也得去,白瞎了半天還剩下半天的錢得要賺,他彎身把圍巾撿起來“下雪了凍不死我,你把圍巾還給他,當心讓他別凍死了。”
說完,把圍巾丟到茶幾上,甦秋望著圍巾陡然一凜,揚聲反問他“昨天他穿回來的那件呢絨大衣!”
林楚納悶,這兩天他上夜班,還沒跟甦呈音打過照面“什麼大衣?”
甦秋盈著淚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驚疑不定“哪個同學那麼大方會借給他那麼貴的大衣穿?穿上還剛剛好合身?”
林楚听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心里乏累,拿起鑰匙走到門邊換鞋,開門前又回過身,對跌坐到沙發里的甦秋說“那時候我用離婚威脅你,你還是留著他了,現在我再說一遍,你要是繼續養著他,我會帶著兒子跟你離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甦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抄起剪刀往門口扔去,扯破了嗓子罵“滾!”
剪刀在防盜門上劃出長長一道慘白的傷口,又掉在瓷磚地上壞成了兩半,甦秋掩面痛哭,不知道好好的一條圍巾,好好的一個甦呈音,竟然被枕邊人嫌棄到這種地步。
窗外蒙蒙大雪,屋里只余嗚嗚的哭聲。
半晌,甦秋起身把剪刀撿起來,隨手丟進抽屜里,又抓起還掛著吊牌的圍巾進了臥室,她看見被窩鼓著一個大包,好聲哄道“寶貝兒,出來,來跟媽媽說說話。”
芯宇從被窩里露出一個腦袋,小臉哭成花貓“媽媽,別趕哥哥走啊!”
“你喜歡呈音哥哥嗎?”甦秋柔聲問。
芯宇點點頭“喜歡,他那麼好。”
甦秋又掉下淚,他把兒子攬進懷里,撫著他小腦袋問“媽媽每次夸獎哥哥的時候,你傷心嗎?每次把哥哥拿出來說事兒,說你比不過哥哥,你傷不傷心?”
芯宇搖搖頭,片刻又緩緩點頭道“有一點。我也想給你臉上爭光,開家長會的時候讓你也能像去哥哥的家長會那樣高興和驕傲。”
甦秋再說不出話來。
樓道里漆黑一片。
甦呈音不知道陳祈是在什麼時候上來的,也不知道他听見了多少。他在林楚的聲音湊近門邊時猛然驚醒,幾乎同一秒鐘就被拽住了手腕往樓上跑去。
林楚的腳步聲漸漸听不見,甦呈音又一次狼狽不堪地埋在陳祈懷里哭得停不下來,他死死咬緊了唇想要忍住啜泣,忍得全身都在顫抖。
仿佛萬箭穿心,陳祈心疼得也濕了眼,他想安慰,可說什麼都不合適,只能不斷喃喃重復著“好乖”,他把懷抱收的很緊很緊,希望多少能給甦呈音一點安全感。
紛飛的雪花在樓梯牆上堆積了薄薄一層,時間流淌地好像特別慢,也好像特別快。
陳祈的手機響起來,是甦泠的專屬鈴聲。
甦呈音推開陳祈,他揉揉臉,這一個月里好像把眼楮哭壞了,一出淚就疼得厲害。
陳祈掛斷電話,回了條消息馬上回。
再一抬頭,看甦呈音也拿著手機在打字,他抬手捧起甦呈音潮濕冰涼的臉蛋,溫柔誘哄道“跟我走,跟我回去吧,好嗎?”
甦呈音搖搖頭,掙開陳祈繼續打字,鼻子還一抽一抽的早晚要面對的事情罷了,別擔心,我沒事,你回去吧。
陳祈又把他擁進懷里“我擔心,你跟我走吧。你要是不想說我就還是什麼都不問,晚上我抱著你睡,明天再一起去考試,好嗎?”
甦呈音抓著陳祈的衣服,想要深深聞一聞他喜歡的味道,卻哭得堵住了鼻子。
他貪戀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松開懷抱,他推陳祈,使出全身的力氣推他下樓,趕他走,又唇語道求你了。
“我真想我真想把你扛起來帶走。”陳祈無奈又無力,他拽住甦呈音的手腕威脅到,“你進屋,我在外面守你十分鐘,確定你沒事我就走。”
甦呈音的眼淚自己往外跑,他怔了怔,倏然埋頭一猛子扎進陳祈懷里使勁兒擁抱了一下,臉蛋胡亂地蹭,把圍巾都蹭亂了他才抬起頭,扯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甦秋把芯宇哄睡著了,靜靜坐在床頭看著兒子,又听見門口傳來聲響,是甦呈音回來了,她沒動,豎著耳朵繼續听。
甦呈音踩著拖鞋去洗熱水澡,他把睡衣掛起來,拍了一張天線寶寶發給陳祈我洗澡了,會多洗一會,小姨在臥室里已經睡下了,所以真的沒事,你快回去,等我洗完澡要看到你床頭燈的照片。
陳祈秒回他好。
甦呈音愛惜地看著界面,鼻子一酸,他趕忙仰起頭止住哭意,隨後點進備注把陳祈的“q”改成了“心上人”。
甦秋一直等到水聲消失,等到甦呈音又回了臥室才出來,她看見門縫里沒有透出光,正合心意。
甦秋輕輕叩門“呈音,我進來了。”
屋內連窗簾都拉的嚴嚴實實,甦呈音的手機屏放在床頭櫃上,是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他坐在床上,被子蓋住了腿,他往里面挪挪又拍拍床邊,給甦秋騰出地方。
手機屏也熄滅了。
甦秋沉默了片刻,拽過甦呈音的手輕輕揉捏,啞聲問“累不累?”
甦呈音在她手心輕點兩下不累。
甦秋頷首苦笑“好孩子,淨會叫小姨心疼 等以後,你有想考的大學嗎?”
這回甦呈音拿起來手機,屏幕光被他調到最暗,他打字到想考鳶蘭大學,離你們近,還能看著弟弟。
他拿給甦秋看,不等她說話又拿回,繼續到也想考去外面看看,從小就一直黏著你,有時候也會有想出遠門的沖動,小姨,你會不高興嗎?
甦秋看完扣住手機,在黑暗里,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她感覺甦呈音听見了他們的爭吵,考鳶大才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而去外面看看不過是給她鋪好了路,讓她送他走而已。
甦秋忍不住傷心,她摸黑揉了揉甦呈音的頭發,聲音帶著微顫“吹干。既然想出遠門了,就要學會照顧自己。”
甦秋帶上門走了,徒留一室漆黑靜謐給甦呈音。
他仰起頭也止不住落淚,眼里針刺一般的疼,他劇烈的抽息,失魂落魄,手指緊緊攥在被子上,難受到感覺整個人都死掉了一回。
“為什麼啊。”甦呈音沙啞喃喃,“為什麼啊”
太黑了,好像失明了,也太安靜了,好像失聰了,唯獨一張壞嗓子不甘心地在怨憤。
為什麼啊這一切。
陡然有微光閃爍,甦呈音憋著哭泣憋到大腦缺氧,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好半晌才終于緩過那股傷心勁。
他抹掉眼淚,點亮手機,看見了屏幕里有一盞燈,正散發著溫柔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