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聞樂見！
三十一
甦春戀愛了，和一個比他大兩歲的醫學院研究生。
她住在廉價的還建樓隔斷間里，魏百聞來找她，他們不敢在床上做愛，動靜稍稍大一些就能被隔壁听去。
他們滾在地上，抵在牆上，靠在窗邊，窗簾都要被拉扯壞掉，洶涌的愛意盈滿這處逼仄的小屋，甦春躲在他懷里，喃喃道“我想換一個地方，換一個能放下書桌的房間，桌上有一盞台燈，你熬夜百~萬\小!說，我就在旁邊為你扇扇子。”
他們在同一個書店里兼職，白天短暫的兩小時共處滿足不了熱戀中的情侶，兼職時間一到，魏百聞繼續回校當書蟲，甦春要趕去下一個地方打工。
他們都瞞著對方又找了一份差事，也都沒能瞞住太久，幾回聊天下來就把彼此看了個穿。
甦春很上心，挑挑選選最終敲定了一個筒子樓，離醫學院近，房間向陽，有一張帶小櫃子的學習桌。
魏百聞會在桌上通宵讀書，也會在桌上抱住甦春，他說“還要再實習兩年，等兩年過去後不對，是在這兩年期間里，我要讓你把工作全部都辭掉，買裙子，買口紅，你喜歡什麼就買什麼，把沒享受的全都享受回來。”
甦春又哭又笑“我喜歡你，我要去你的醫院當清潔一姐，天天把你辦公室的窗戶擦得一塵不染。”
魏百聞心疼她，愛惜她，親她，又為難她“清潔一姐都要本科學歷，怎麼辦？”
“那我就去讀書，也熬夜讀，比你還努力。”
“好。”魏百聞把她擁在懷里，“那就再加一條，把沒讀上的書全都讀回來。”
咖啡店半包圍的座位里，甦呈音和魏百聞相對而坐。
男人只問了他一句“甦春是什麼時候去世的”之後，就一直在掩面低泣。
甦呈音焦躁不安地捏著自己指尖，他潛意識里就給他套上了拋妻棄子的壞男人角色，哪怕現在追悔痛哭也半分不值得同情。
“你”甦呈音把桌上的紙巾盒推到他面前，“我不是來找你認親的，也不是來鬧事的，我就是我也不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什麼。”
魏百聞深深呼吸，勉強收拾好自己，剛要開口，又听甦呈音啞聲說“可能是想來問問你，我媽媽那麼好，你為什麼還要離開她？”
魏百聞靜靜地望著甦呈音，望了許久，甦呈音的耐心全在沉默里被耗盡“我下午還要上課，你可以長話短說，不用組織語言想著怎麼哄騙我。”
魏百聞苦笑，搖搖頭“我不騙你，我告訴你實話。我還想問一句，甦春她為什麼要 ”
甦呈音還記得那年春節，記得清清楚楚，他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每到新年林楚和甦秋帶著芯宇回去，他就一個人在冷冷清清的房間里度過寂寞的新春佳節。
“她妹妹結婚，帶我回去，流言蜚語”甦呈音想起甦春夸贊他是小天使，那麼軟糯可愛，一定會得到大家的喜歡，殊不知他落在那些人眼里根本不是小天使，是個掃把星。
魏百聞搓搓臉，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我們因為做同一份兼職認識，在一起之後沒多久我就面臨畢業，在人民醫院里實習，一天比一天忙，她也忙，忙著打工賺錢 挺開心的，跟她在一起真的很開心。”
“後來，有一天，是冬天，很冷，我連續在醫院里泡了好幾天才終于得空回家，我以為是我的幻覺，太累了產生的幻覺，我癱在床上，看到一旁有個小嬰兒，睡得安安靜靜，被包成了一團。”
魏百聞看到甦呈音迷惑的表情，有些心疼，他說“是你。”
甦呈音茫然喃喃“我？”
“是你。”魏百聞又一次重復到，“你是被甦春撿回來的。”
甦春坐在床邊，眉眼彎彎“前幾天我下夜班回來，听見微弱的哭聲，哭得好慘好慘，我在垃圾堆旁邊的樹叢里找到他的，這麼小這麼軟，臉都凍紫了，我抱起來在原地打轉，不知道該問誰才好。”
“然後你就抱回來了？”魏百聞震驚地坐起身，又低頭看看小嬰兒，不可置信，“你應該報警。”
“我報警了。”甦春把他重新按回到床里，討好地給他捶胳膊捏捏腿，“警察對這種棄嬰也沒有辦法，他們說要麼我收養，要麼送去暖書堂。”
魏百聞累極了，被這麼一揉捏舒坦地立刻就能睡去，他迷糊道“嗯，暖書堂，送去。”
暖書堂是鳶蘭的孤兒院，隔著一條街就是芳滿庭養老院，那里收留著無家可歸的孩子們，魏百聞想，等他睡醒了，就陪著甦春一起把可憐無辜的棄嬰送去。
沒想到會產生分歧，嚴重到直接讓相互愛戀的兩個人以分手為結局。
“她喜歡小孩，她說正好，免了生產的痛苦就能擁有一個孩子，她舍不得把你送去暖書堂，我怎麼勸都沒有用，我們那時候，根本就不適合養一個孩子。”魏百聞回憶那段爭吵，記不太清了，這麼多年過去，他能留下的回憶都是同甦春美好的回憶，“而且我跟她相反，我不喜歡小孩，我我現在也沒有小孩，家里就我和我愛人。”
“我們吵了好幾次，各執己見誰也不妥協，她把已經上過幾次的成人高考班退掉，騰出時間來又找了新的工作，我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她理解我卻要跟我分手，把房子也退了，我只好搬到醫院宿舍去。”
“跟你相愛是最好的事情了，可是我們總要過日子，可是我們沒法一起過日子。”甦春抱著乖乖吃手指的小嬰兒和魏百聞道別，“或許幾年之後你會改變想法，那時你再來找我們吧，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分別的六年里，他跟著教授全心學習，遠赴海外繼續深造，家鄉在慶祝新春夜時他身在異國，郵件彈出新消息，十分突兀的，在滿屏的英文學術中那一行中文格外扎眼嫁了，別來找我們了。
這漫長的六年時間里，不肯妥協讓他們失去聯系，後來甦秋丟了手機，那時候還沒有掛失的業務，丟了就找不回號碼了，恰逢魏百聞出國，臨走之前打不通甦春的電話，心灰意冷，以為這就是訣別了。
郵件的新消息來自于他發表在國內論壇里的論文有新評論，他當時看著那一句話，失笑之後無言流淚，把自己灌到酩酊大醉，送進醫院。
魏百聞心痛難過，哽咽著不成聲。
甦呈音仿佛在听別人的故事，他淚流滿面，怔怔地抽噎，問，“我媽媽去世後，整理遺物，我小姨說她有一張銀行卡，卡里有將近十萬塊錢是你嗎？”
魏百聞仰起頭，搓搓臉，啞聲道“或許吧，我每個月都給她打錢，最開始太窮了，一個月打一百，後來打百，再後來，手頭寬松時，打一千，打三千。”
甦呈音嘴角顫抖“是你。我們有時連房租都要拖欠，她沒有存款的。”
又涌出淚來，魏百聞不敢去想甦春是否期待著每一個月的進賬消息，是否期待著他會去找她，找他們。
她應該期待下去的，魏百聞被後悔吞沒，他本來就打算回國了就去找她，去跟她認錯，去繼續愛她。
她喝下毒藥的時候該有多絕望。
魏百聞再不敢想。
甦呈音把嘴唇咬出了血，他精神有些恍惚，蒼白的臉蛋上浸滿擦不干的眼淚，他听見魏百聞問他“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去做dna檢測。”
甦呈音垂著眼眸，半晌才說“我不信，我不管你是誰，甦春她就是我媽媽。”
魏百聞深深嘆氣，他點頭“她是你媽媽。”
咖啡冷透了，散發出濃濃的苦味。
甦呈音想要回去了，不想回學校，也不想回家，他想念郊區那所和甦春一起看過銀河的小屋子，他奮力地忍耐著大哭的欲望，問“我能，能再坐一會兒麼？”
魏百聞自然答應他，甦呈音吶吶“我想自己待著。”
“好。”魏百聞拿紙巾擦干臉，他欲要起身，又不放心他，“想吃點東西麼，我幫你點些蛋糕來？”
甦呈音搖頭。
魏百聞走了，結完賬後他把車開到了路邊樹蔭下，能不遠望見趴在桌上抽泣的甦呈音。
下午一點二十，陳祈背靠在二樓走廊上，還有十分鐘上課了，這人還沒來。
陳祈發消息音音，睡過頭了，要遲到了！
石沉大海。連個浪花都沒有。
陳祈不敢催，怕他正在跑來學校的路上他特意去看過，甦呈音的自行車還挨著他的好好停著在。
就該去他家樓下等著他的。
陳祈慢吞吞回班，余寧言在一旁擰鼻涕“好特麼冷啊，快下雪了吧？睡個午覺凍死了。”
陳祈“唔”了一聲，“快了吧怎麼跑咖啡館去了？”
“什麼咖啡館？”余寧言納悶追問。
陳祈也納悶，甦呈音給他發了個咖啡館定位，緊接著又彈出一條消息。
scy來找我，行嗎？
q行。
余寧言看他一下子彈起身，前門老師邁進教室，後門就只能看見他同桌往樓梯口奔去的背影。
老師折回身沖陳祈喊“上課了，你干什麼去？”
陳祈的聲音飄來“有事請假！”
余寧言羨慕得要死，學習好就是能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