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聞樂見！
十
早晨的陽光還很薄弱，從層層疊疊的葉子間碎下來落在甦呈音的肩膀上，他戴著耳機听英語听力，全神貫注一點一點扶牆往學校蠕動。
然後，有風掠過，一片陰影投下，甦呈音順著點地的那只球鞋往上看，看見了面無表情的陳祈。
對視一秒，甦呈音不肯相信的掏出手機看時間，的確才六點一刻，離早自習還有一個小時零五分鐘。
他摘掉一只耳機，有些可憐巴巴的抱住一根雕花柱，臉蛋恨不得都埋進去，信誓旦旦、強調再三的謊話被當場拆穿，又丟臉又尷尬。
陳祈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憋著口氣或是極度無語，看他揣回手機後也不敢再跟自己對視，要是給他來條尾巴，估計能慫得夾到屁股下面去。
陳祈嘆氣，對他伸出一只手“過來，我載你。”
自行車很炫酷，純黑色飛著火焰紅紋，所以它沒有後座位是意料之中，甦呈音看看前面的橫杠又看看陳祈，十分猶豫不決。
陳祈催他“甦呈音。”
誰叫他騙人，誰叫他理虧，被喚名字就跟被凶巴巴教訓了一頓似的。
甦呈音松開柱子，先把耳機收進背包里，才心髒怦怦亂跳地把手伸出去。
陳祈的手心溫暖干燥，指尖剛一觸踫上去就被牢牢捉住，有力且充滿了安全感，甦呈音被麻酥酥的一路電到了尾巴骨，要是再給他來條尾巴，估計能炸得像雞毛撢子。
橫杠硌屁股，不算很舒服，甦呈音被籠罩在陳祈懷里，腰不能直，腦袋更是不敢亂動，雙手抓在車把上听耳邊風聲吹過。
怪不得七月半那次之後再沒有遇見，原來是騎車上學了。
甦呈音後知後覺，眼神又往剛剛牽過他的手上飄去，人都這麼好看，手怎麼可能會差勁，甦呈音臉蛋緋紅，不自覺咬住了下嘴唇。
陳祈被他香香軟軟的頭發撩得下巴癢“用的什麼洗發水，這麼香好像還有點甜。”
跟著芯宇用的，林楚和甦秋從來洗完澡順帶洗衣服，一塊雕牌肥皂管夠，他以前也用過，洗出來身子干巴巴，洗出來頭發毛躁躁，實在不喜歡。
甦呈音抿緊唇，不知道該怎麼把小孩子專用洗發露的牌子說出口。
陽光溫柔，風也溫柔，這一路實在太過美妙，美妙到腰酸屁股疼哪還算什麼事兒，快到時，巷子里的早餐攤兒冒著裊裊熱氣，陳祈問“過早了嗎？”
醉生夢死般的某人搖搖頭，于是陳祈慢下車速“想吃什麼？小籠包，湯面米粉，醬香餅？”
想吃你，給不給吃？只咬一口就行，不挑，不貪心。
咬不行的話舔、舔一下也行。
啄一下也行！
甦呈音被自己的沒臉沒皮驚悚到了，悄悄深呼吸，投降一樣抬手豎起食指。
車和人等在巷子口香樟樹下，陳祈買了兩份小籠包回來“這麼早你們班開門了麼？”
甦呈音無辜地眨眼，陳祈把小籠包遞給他“沒開門的話你就到操場上看我打球吧。”
原來來這麼早是為了打球，怪不得穿著球衣呢，他扭著身子重新坐上車，登時一機靈，袋子差些沒拿穩，滾一地的小包子。
陳祈忍不住笑著猜道“硌疼了？”
甦呈音羞恥難當，剛剛他遮遮掩掩地揉了揉屁股，實在是被硌得痛，可惜現在他又與那條稜完美嵌合了。
陳祈安慰兩句“馬上到了”，可一看他垂著腦袋的模樣就覺得太好笑“怎麼沒動靜了？嗯？是不是硌疼了？”
甦呈音要是會說話，現在肯定罵他，就喜歡明知故問。
可不會說話又不代表就不能罵他，甦呈音在心里哼一聲，立馬給他豎了個中指。
陳祈頭一回覺得欺負一個小啞巴也太有趣了。
六點半，三班沒開門，于是甦呈音被陳祈抱到操場台階上坐著早讀。
球場上有好幾個人，余寧言也在，一看見陳祈就把球拋過來“遲到五分鐘，罰投三個球。”
三個小學生都不在話下，何況三個球，陳祈干淨利落地投完三個三分，回頭往甦呈音的方向看去，看他抱著包子吃得臉蛋鼓起，然後听見在一旁休息的同學叫他“陳祈，手機。”
是微信消息，scy青蛙王子洗發露，蜂蜜味的。
怪不得又香又甜，陳祈看到上一條消息是兩天前“把天線去掉，我就是個寶寶”，頓時莞爾，回到嗯，還真是個寶寶。
一大早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甦呈音暈乎乎地在包里掏半天才想起來沒帶紙巾，只好掛著油了麻花的嘴巴開始早讀，哪里讀的進去，英語書不比心上人好看。
甦呈音慢慢握緊被陳祈牽過的手指，又慢慢往上握緊了手腕，這里也被他踫過，其實手臂、肩膀，還有腿彎，甦呈音想，都被他踫過，但是不夠，他還想要更多。
甦呈音發呆片刻，陡然一凜，又是一悚，一大早被自己驚悚了兩回。
他掏出手機找張縫救命縫，你這麼優秀，知道早戀是什麼感覺嗎？
張縫沒讓他失望，秒回音，昨天理綜卷物理部分最後一題那麼難，你沒問我解出來沒有，你知道你問的是什麼問題嗎？
scy早戀，的，感覺。
縫縫你現在什麼感覺？
scy早戀的感覺。
縫縫你十八了，是合法的成年人了，不早了。
scy我想讓他多踫踫我，抱我摸我。
縫縫他！是！誰！！
縫縫陳祈嗎？
scy是啊，我好喜歡他，我這樣正常嗎？
縫縫你問住我了
縫縫原來你是這樣的甦呈音，好你個甦呈音，單純得跟塊奶油似的，原來是塊黃油！
scy啊？我這麼油膩的嗎？
張縫自此再沒回他消息，甦呈音怕他在騎車，也收了手機，想，雖然總是胡思亂想很多，有時人生得意須盡歡，有時傷春悲秋喪無邊，但不至于油膩吧？難道不是中二嗎？不過聲音倒真像個五十幾歲頹敗大叔的老煙嗓，有夠油膩。
六點四十五，甦呈音合上英語書，強迫自己不要再視奸陳祈，暗戀要有暗戀的樣子，多給暗戀的人一點空間，他掏出五年級暑假作業，今天帶了三本數學來，寫一本照搬兩本，速戰速決。
太簡單，然而還沒寫上兩筆手機就嗡嗡震，張縫的消息我錯了，你還是單純的奶油。
縫縫教室里沒看到你啊，你在哪兒？不是今天來上課嗎？
scy在操場，升旗台旁邊。
縫縫來了。
甦呈音趕忙把作業塞進背包拉好拉鏈，並且試圖站起來，他的腳踝在家里好好養了兩天，還不能用力，但已經可以沾地了，剛站穩回頭往後看，就看張縫和吳昊杭跑來。
吳昊杭好奇又驚慌“你怎麼了？他連早飯都沒買，一路狂飆過來就說要找你。”
甦呈音看張縫，張縫說“我沒告訴他。”
吳昊杭只剩好奇了“到底什麼啊？甦呈音你也太不厚道了吧，都是你前桌，你不能因為我學習差就不告訴我啊！”
以甦呈音為匯合點，陳祈也從球場上跑過來，余寧言跟在後面，恰好听見這一句，隨口追問到“嘿，學渣遇上學渣了，兄弟你上學期期末考倒數第幾啊？”
吳昊杭不太認識他，也隨口答“倒數第四十二，全班五十人。”
余寧言“哦，原來不是兄弟。”
甦呈音直樂，他歪頭看向陳祈，陳祈了然道“不打了，你不是要回班麼？”
甦呈音趕忙擺手，又指指張縫和杭子，張縫直言“指我干嘛，我抱不動你也背不動你，我本來就是來看你笑話的，看你崴成個小瘸子。”
甦呈音瘋狂瞪他，外班人面前不好吵嘴，吳昊杭暫且不嘲笑張縫，說“沒事兒，我抱得動啊。”
甦呈音瘋狂搖頭，一把抓住張縫不松手，張縫對著吳昊杭嗤笑“抱得動又怎麼樣，大佬不要你抱，買早飯去。”
“好個甦呈音，當心你餓肚子，早飯沒你的份。”吳昊杭痛恨自己身體里的奴性，“要吃什麼？還豆腐腦和雞蛋餅嗎？”
張縫點頭“行。”
陳祈問甦呈音“你呢？吃飽了嗎？”
甦呈音趕忙點頭，手從胃劃拉到脖子，陳祈就一邊笑一邊對吳昊杭說“他早上吃小籠包吃撐了，不用給他帶。”
余寧言奇了“你們倆現在是神交嗎？去醫院那晚就是的哎，到底，到底什麼事兒我不能知道，到現在你特麼也沒告訴我。”
陳祈服了“吃你的早飯去。”
吳昊杭跑腿去了，余寧言追在後面喊他“兄弟等我一起”，終于消停。
張縫接過甦呈音的背包，撐著他單腿跳慢慢挪，陳祈拎著書包，說“我身上都是汗，先回去擦一下換個校服。”
甦呈音點頭，張縫看著他跑走，嘴巴里開始“嘖嘖”“甦呈音啊甦呈音。”
甦呈音求他別嘴巴厲害。
張縫問“一見鐘情？”
甦呈音猶豫，緩慢地點了下頭。
張縫笑話他“耽于美色。過幾天就開學了，高一高二的學妹們看到他得嗷嗷叫。”
又問“準備告訴他嗎？”
甦呈音十分堅決地搖頭。
在張縫意料之中，他也不多勸什麼，只說“別妄自菲薄，你特別好。”
第二節大課間升旗。
甦呈音沒下去，躲在教室里一面代寫作業一面听校長講話，講到快上課才關喇叭。
回班時余寧言小聲打趣陳祈“汪圖剪短發了，你覺得好看嗎？”
汪圖就走在前面不遠，陳祈瞟了一眼，無語道“就一個後腦勺。”
“你沒看見正面嗎？”
“沒。”
余寧言無語“半個上午，你沒看？”
陳祈也無語“我為什麼要看？”
余寧言催他“那你去前面看看，我覺得好好看。”
陳祈頓了一瞬，對他這個同桌好氣又好笑“行吧，那我跑幾步。”
余寧言看著他跑了幾步，超過了汪圖，沒回頭，繼續往前小跑，穿過人群直接跑沒影了。
甦呈音正一手遮著作業本，一手快速趕題，想搶在同學進班之前再多寫一頁，卻被猛然出現在窗邊的身影嚇了一大跳。
陳祈看他炸毛，笑道“這麼怕？”
甦呈音怒視他，一點兒都不凶。
陳祈把窗戶又往旁邊推推，趴了半個身子進來“帶了幾本？”
甦呈音對他豎三個手指。
“給我一本，我還挺懷念五年級的作業，不是說現在小學題可刁鑽了麼？”
甦呈音懷疑地望著他。
“快啊，一會兒同學回來了，發現年級第一在寫小學作業，你想讓我怎麼幫你解釋？”
甦呈音想讓他快走，早上兩人以公主抱的姿勢從走廊一路回到班級，儼然成為頭條話題，現在話題男主又湊到一塊，簡直是增加熱度。
陳祈歪過頭朝樓梯口看去，手都伸到甦呈音面前了“有同學上來了，快給我。”
甦呈音放下筆，拿過背包，抽了一本出來塞給他。
陳祈把本子卷成卷“晚上放學給你。”
說完就跑，留下一個空窗口讓甦呈音發呆，只呆了一瞬就忍不住翹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