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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若有兩人一同吃飯,所用飲食完全無二,餐後不到兩個時辰,其中一人竟然一命嗚呼,這是什麼緣故呢?”寶瓶這樣問。
“緣故可就太多了。”琉璃只回了這麼一句,眼皮都未曾抬一抬。倒不是她有意怠慢,或是同往常一樣故弄玄虛,等著人來殷勤追問,實在是眼下棋局劫爭正緊,眼看早盤踞了大半江山的白龍竟被些零星的黑棋割得鱗片紛飛,不由她不專心起來。
執黑子的端王也不肯多言,只念了聲佛道︰“這便是暇滿難得,壽命無常了。”
寶瓶冷眼瞟了瞟這兩人,又瞟了瞟越來越膠著的黑白兩色。想必是為了將這激烈的戰況瞧得更分明些,不諳棋道的她朝棋盤慢慢俯下身來。想必看得入迷的她也忘了自己懷中正抱著剛剛睡醒的七斤兒,而將滿周歲的嬰孩最大的樂趣就是把看到的一切都抓在自己手中。
“勝敗乃兵家常事,兩位請重新來過。”她充滿歉意地笑笑,同時忙著掰開七斤兒粉嫩的小拳頭,“乖孩兒,這是棋子,可不是鐵蓮子……”
七斤兒揮著小拳頭笑得咯吱咯吱,完全不知自己剛剛毀掉了一盤可能載入《歷代珍瓏譜》的棋局,也完全不知琉璃暗暗撫了下袖子,決心不把袖中那只琉璃眼珠會眨巴會報時的赤金小公雞拿出來獻寶了。
“阿彌陀佛,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端王將地上散落的棋子拾起收在匣中,提議不如算個和局。
琉璃點頭表示同意,面上卻露出不太情願的神色,以示自己方才還有控局之力,肯算和局不過是為彰顯堂堂大唐華陽縣主的寬容大度。接著她就想起了什麼。
“有誰死了麼?”
閑極無聊的閨閣仕女總要找些消遣。有人寫詩,有人繡花,有人蕩秋千打馬球,有人愛躲在曲江池頭蓮葉叢中朝俊秀小郎拋蓮子……琉璃的消遣卻是給人講西域極西處的故事,以及琢磨某個死掉的人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死。這原本是六扇門的差事,不過既然她肯紆尊降貴,旁人也不便打擾雅性,一來二去,倒真讓她琢磨出了幾樁命案端詳。于是她益發躊躇滿志,有時提起天下第一神捕成步堂來,也只是淡淡呼之為“成十郎”,讓人不免疑心那位神捕是不是也常登門朝她討主意——就像她常說的那些西域極西處故事一樣。
寶瓶就是眾多熱愛西域極西處故事的听眾之一。盡管照她的脾性和家族慣例,無論誰死了都只需要把仇家找出來,或梅花針或化血鏢有什麼都招呼上,把人變成篩子或針插再灑點化尸水是多麼的干淨利落。不過京城畢竟不是江湖,何況就如琉璃所說︰“你總要找對仇家呀,殺錯人了怎麼辦?”
“血債血償,他的後人自會來為他報仇。”
“然後你就被殺了麼……”
“我有七斤兒呢。”看看膝上嬌兒,寶瓶又鄭重思考起來,“或許再養幾個更可靠些。”
“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殺無盡也麼?”琉璃瞠目結舌,說終于明白所謂的江湖世仇是怎麼回事了。
端王說這是冤冤相報,不好;又說世間因果皆是定數……為了說明這兩者之間既相悖又相關,他頗有耐心地引經據典,也許是引用太多,到最後就沒人關心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了。
這回也一樣。
他先引用一段法華經說生老病死為人世常態,又解釋了一番何為三界四大五蘊六識,再說到三千大千世界,都是由業煩惱的業力所生……最後,琉璃毫不耐煩地打斷道︰“你是說京城城一百一十二坊,每天都有無數人生無數人死麼?”
端王很欣慰地合什頷首。
“不過既是中毒死的,想必已經報官備案。既已備案,全二郎為何還不來知會一聲?”琉璃顯然認為堂堂大唐華陽縣主邸也當同西域極西處某位賢士的住所一樣,被絡繹不絕來求助的官差捕役踏破門檻。
為了實現這一願景,她甚至求了長公主,將一個“有點頭腦也有志向最難得是老實”的小錄事全爾同擢入刑部,雖仍為錄事,能遭遇各種各樣橫死暴斃之人的幾率卻比在京城縣署高多了。可惜這位全二郎赴任月余,還不曾像琉璃期待的那樣倉皇到訪過。
“確實有個人被毒死了。”搶在端王又想起適當的經文前,寶瓶及時開口道,“死者身份特殊,死得又蹊蹺,因此直接交給了大理寺。”
“咦,難道是哪位皇親國戚我卻不知?”
寶瓶搖搖頭︰“死者姓裴,道號劍心,是銀青光祿大夫門下。”
琉璃輕嗤一聲,正道銀青光祿大夫不過區區從三品散官,其弟子又能有多大來頭,忽然就從“道號”兩字上聯想到一個人。
“莫非是通玄先生的弟子?”
看寶瓶點了點頭,琉璃的心情就更魚躍了。
當今天子好神仙、尚玄默,數十年來崇道抑佛,天下有名的黃冠俱是宮中貴賓,時不時還要參詳國事。通玄先生張果老便是其中最負盛名的一位。開元二十二年,天子先後遣舍人裴晤與徐嶠往中條山中訪這位據說打唐堯時就侍奉聖君的活神仙入宮,好容易用玉璽詔書請來了,待他如活神仙般過了大半年,又建府邸又封銀青光祿大夫,還差點把玉真公主下降與他。誰知這老道性子執拗,有一日便憑空消失,留書一封稱山人自回山中去也。天子對這位不愛浮華的活神仙就更加景仰思慕了,所謂愛屋及烏,待張果老留下的弟子也倍加親厚。
“原來就是那個傳說中會飛檐走壁,還能一氣飲一斗酒的小道童?”琉璃記起當年故事。
開元二十二年她還是個發梳垂髫的黃毛丫頭,自然沒有資格在內殿中旁觀天子與通玄先生斗酒。不過那故事從宮內傳到宮外,幾乎無人不曉,還有數個為人津津樂道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