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餐還沒聚成,先被催著過去拉架了。
沈滿知昨天從多米尼加回來就一直在忙,直到晚上事情結束才得以歇息,還念想著秦宴風說的“晚點聯系”,結果洗完澡躺床上就睡到了大天亮,直到被電話吵醒。
阿飛一如既往地咋咋呼呼,“知姐,那紅毛又和姜崽打起來了!”
那語調簡直可以用震耳欲聾來形容,生怕電話那頭的人听不清。
沈滿知半張臉埋進枕頭,整個身子又往松軟的被子里裹了一圈,冷靜了片刻,聲音帶著酥軟的沙啞,“出人命了?”
阿飛眨眨眼,“……還沒。”
“那你等著被我打吧。”
沈滿知甩出這句話就掛了,阿飛愣在原地,看了看手機,又看了不遠處各自“戰損”後再次劍拔弩張的場面。
他求助似地看向走來的人,“嘉哥,我……這我……”
“沒事兒,”賀嘉拍了拍他的肩,“應該是吵醒她了。”
阿飛有點委屈,瞄了眼時間,十一點。
這都幾點了還睡?!
賀嘉推著他過去,“把姜崽帶閣樓去,我和陸哲聊兩句。”
姜樾听到阿飛打的那通電話了,那麼大聲,在歇業時間空蕩的館內,很難听不見,但具體對方說了什麼並不知道,不過看阿飛的表情,也猜到了。
她不會管。
姜樾面無表情地從陸哲身上移開視線看向走過來的阿飛,後者下意識摸了摸鼻尖,“姜崽你別和那紅毛計較,嘉哥會教訓他的”
姜樾回退半步,錯開了阿飛搭上來的手。
阿飛的手愣在半空,小狗眼微微下垂,“姜崽?姜崽!”
姜樾轉身就走,沒給任何人留反應。
賀嘉剛把陸哲攆到後門口,聞言回頭看去。
阿飛有些無措,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不應該打那通電話,“怎麼辦啊嘉哥!”
賀嘉微眯著眼,看著小孩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姜樾繞了巷道的小路離開茗館,路過燒烤一條街站了會兒,偏頭看向以前最愛光顧的一家店。
不,是沈滿知最愛的那家店。
老板娘吆喝著,喜笑顏開地打賬單,端著美食繞過街邊的小桌給顧客送去,一如既往地熱鬧。
他停留片刻收回視線,離開時加快了腳步。
槐城的冬是入骨的寒,姜樾羽絨服里面套著一件黑色衛衣,但仍止不住冷風從領口往里灌。
有些冷澀的疼。
從東區離開後他打車回了學府街的住處。
昨天回國後,還沒來得及收拾先去學校報道了,今天上去又去了茗館……
他開門站在玄關處,看著客廳攤開的行李箱,愣了片刻,半垂的眼眸有些清冷。
和陸哲的關系從第一次見面就不太好。
少年撐著那頭張揚的紅可以發毫無顧慮地坐在沈滿知身邊,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調笑。
也一眼看出了他喜歡沈滿知。
到底是年輕氣盛佔有欲強,見不得其他人在沈滿知面前示好,于是挑釁了幾句。
跨年夜吃飯那次再遇見,親眼看見沈滿知俯身為陸哲處理傷口。
後來表明心意,他和陸哲第一次打架,卻未曾得到她施于同樣的溫柔體貼。
關系水火不容到這種地步,在他離開的一年里,陸哲在茗館已經和他們成為了朋友。
在他曾經的位置上,身邊站在他的好友,抱著吉他有模有樣地學歌。
姜樾垂眸撇去情緒,脫掉外套,摘下兜帽,挽起袖子,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行李。
那她呢?
陶瓷杯從桌面摔落碎成幾塊,他蹲下身盯著看了幾秒,撿起碎片,緩慢地握緊了手。
“叮”,一聲綿長的門鈴響起。
姜樾驀地松開,掌心已經有了血痕,他神色愈發冷淡,起身朝廚房走,不緊不慢地洗了手,才去開門。
淡漠的表情有片刻的凝住。
沈滿知背著一把吉他站在門外,手里提著袋子,看著他挑眉輕笑,“不歡迎?”
姜樾心跳快了幾秒,回過神後退開身讓她進來,卻連稱呼都忘了叫。
沈滿知視線敏銳地掃到地上碎掉的陶瓷,姜樾連忙走過去清理,“還沒來得及收拾,隨便坐吧。”
她將手里的東西放一邊,再動作輕緩地取下身後的吉他琴包放茶幾上。
姜樾收拾完洗了手,從冰箱里拿了一瓶水,須臾又放回去,去廚房燒開水。
沈滿知看了他一會兒,把袋子撕開,“先別忙活了,過來。”
姜樾走過去,看著她拿出碘伏棉簽和藥粉,莫名有些鼻酸。
他接過道謝,“我自己來吧。”
兩小孩打架,全往臉上招呼,絲毫不在意自己那張帥臉。
姜樾去衛生間處理了出來,看見了茶幾上的琴包,他移開視線,慢吞吞走過去。
沈滿知掰斷碘伏棉簽一端遞給他。
“已經弄好了。”
她微抬下巴示意,“手掌心。”
姜樾眼眸微閃,隔著一個空位坐她旁邊,擦拭劃破的手心。
一時間安靜下來,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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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或許只有姜樾自己這樣覺得。
其實以前每一次他受傷,沈滿知也是這樣把藥物準備好盯著他上藥,幾乎從不會自動手。
他們之間也有無數次這樣不聊天的時候,但從來不會覺得尷尬無所適從。
碘伏液滴浸入傷口傳來刺痛,他微微抿唇,丟掉棉簽,抬眸時又看向了桌面上的琴包。
沈滿知示意他把手伸過來,將小瓶里的藥粉噴在他手心,余光瞥到他的視線,勾唇,“禮物。”
姜樾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我生日不在這個月”
“重逢禮。”
手不方便,沈滿知簡單給他包扎了幾下。
“看看喜不喜歡。”
姜樾心口微熱,看到琴包上的商標就已經有些意外了,art吉他的特別定制款。
他拿起來試了試,很是出乎意料。
外形設計和音色完全是按照他的個人演奏風格來做的。
一群人聚在一起玩音樂,或多或少知道彼此的喜好和擅長的特色,只是沒想到能被記得這麼清楚。
姜樾放下琴,心底卻莫名松了口氣。
其實一直都沒變。
是他越界有了不該有的心思,才覺得相處起來別扭。
“你不問我為什麼和他打架嗎?”
沈滿知靠在沙發上雙手抱臂,“那你打贏了嗎?”
姜樾抬眸,又低下頭。
沈滿知微嘖,“我以前教你的都白教了?”
他心底有些異樣,那種感覺好像又回來了,“……你以前跟我說少打架。”
“那我沒說過,受了委屈要忍著吧?”
他驀地抬頭。
沈滿知微微偏身,看似漫不經心地拖著懶散的語氣,笑著道,“阿飛在電話里著急得不行,生怕你受傷。你這剛被外媒報道華國青年最具表演魅力的吉他手,不會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重要吧?”
姜樾眨了眨眼。
原來阿飛不是要“打小報告”,大家也不是偏向陸哲。
他耳根微紅,“姐……你別拿這個調侃。”
沈滿知樂了,“事實還不讓說了?阿飛這幾天逢人就拉住看你的視頻,像是他自己得了獎一般。”
姜樾和國外主流樂隊合作演奏的視頻在外網瘋傳,台上台下簡直兩個人。不過報道主要還是在外網上宣傳,國內暫時還沒媒體追蹤。
“我以為你們不知道。”
“你是咱們的團寵,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
姜樾愣怔之後,有些難言的情緒在心口徘徊。
正是因為時刻關心,才會在第一時間瀏覽到相關信息。
沈滿知去廚房關了“呼呼作響”的熱水壺。
“嘉哥他們都還準備了其他禮物,等著你一起吃飯呢,走嗎?”
看穿他的別扭,也看出他的失落,所以以這種溫柔的方式將他撫平。
姜樾連忙點頭,把吉他放進房間,跟著沈滿知出門。
去停車場的路上,沈滿知指尖轉著鑰匙走在他旁邊說了句話。
“志同道合走在一起成為的朋友,會一直是朋友。”
畢竟過往一起經歷的難忘時光永遠不可復制。
也並不會因為他短暫離開的這一年,淡了聯系和關心。
姜樾腳步緩了緩,看著她縴細高挑的背影。
但也只能是朋友。
他早該明白的,當朋友有了另一半,保持距離是對彼此最好的尊重。
其實沈滿知一直都是這樣的,對誰都有邊界感,是他貪心想要多一些,才會覺得她變了。
過去一年里,也已經慢慢釋懷了。
只是擔心連朋友都做不成,擔心沒了感情支柱,連過往的位置都被人替代……
現在,壓在心里的最後一點陰霾也終于被撥開。
車停在馬路邊,姜樾剛跟著沈滿知走過去,冷不丁被沖出來的人一個熊抱。
“姜崽!”
阿飛像只考拉抱住他的腰,甚是委屈地埋在他身前哼哼唧唧,“我確實不該給知姐打小報告,你原諒我嘛!原諒我嘛行不行”
這撒嬌勁兒,也只有阿飛搞得出來了。
姜樾面露無奈,回頭看見沈滿知倚在車門邊笑。
他猶豫著抬手拍了拍懷里的人,“沒生氣。”
阿飛抬起頭,一雙眼楮亮晶晶的,“真的啊,你剛剛那樣子嚇死我了,我就說我的姜崽最好了!”
他直起身改為摟著姜樾的肩,直抒胸臆,“終于回來了,我們都想死你了!”
姜樾嘴角牽起笑,跟著他一起上車,沒有人能招架得住嬌嬌阿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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