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軍區醫院,急救中心。
肅靜的廊道傳來一陣步伐規律穩重的皮靴聲。
為首的人肩上貼著一杠三星,凜然的神色中夾帶一絲緊張,快到走廊盡頭看到那人時,他驀地加快腳步。
“秦少校,”他立正稍息,微微低頭,見面前的人沒反應,他把要說的話壓在心底,心底嘆息轉了話題,“您先跟醫生去處理一下傷口吧,待會兒少校夫人醒來肯定會擔心您的。”
秦宴風靠在牆上微躬著身,聞言只是抬了抬眼,“不用了,勞煩您回去轉告一聲,等夫人醒了,我就過去。”
男人訝異片刻,他又看了眼門頂顯示器的“手術中”,據調查,里面這位可大有來頭,若不是少校的家屬,以她的身份,這里原本是進不來的。
不過得到了回應,他心底也松了口氣,客氣地彎唇,又想起來此時氣氛不合適,便冷靜著應道,“您多注意身體。”
他說完,便帶著身後的兩人走了。
來得快,走得也快。
燕五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看著那幾人走了,才轉角過來,其實他也沒想到,粼江派來的那個黃毛,竟然是個女人,還是老大的女人。
“老大,您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吧,我在這兒守著。”
肩膀的槍傷其實已經做了清除創面剜彈的及時處理,除了有些麻木的疼,也沒其他影響,因為秦宴風總是覺得,沈滿知肯定比他還疼。
不過要是被她看見了,總歸要不高興的。
秦宴風直起身看了看手術室門頂的顯示屏,示意燕五好好守著,便下了樓去處理傷口。
當時沈滿知給他做的緊急處理畢竟條件有限,為了避免二次發炎感染,理應做更好的處理。
衣服也是這邊準備的,統一的白襯衣,長褲和短靴,秦宴風掛念著沈滿知,三分鐘換好,就要上樓。
上樓前,他又去了衛生間整理了一下著裝,洗了臉,重新浲N烈環 嘔氐攪聳質跏彝狻 br />
就這片刻的功夫,那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人。
和他身上相同的服飾,只是外套搭在臂彎,寬肩窄腰,整個人身材十分優越,絲毫看不出已是不惑之年。
燕五在一旁無辜聳肩,示意這個他也沒辦法。
秦宴風看著那道背影,微微垂眼,不急不緩地走上去和男人並肩。
靜謐在這一刻蔓延,秦宴風從門上的觀察窗鏡面上,看到了身旁人神情平靜的臉,不止平靜,還有很淡的悲傷。
秦宴風收回視線,先開了口,“听說你今天就走?”
男人輕輕應聲,“嗯。”
秦宴風眼睫微動,“不等她醒來再見見嗎?”
“不了,”他語氣輕緩,深邃的眉眼泛著淺淡的溫柔,“會給她帶來負擔......畢竟她從小就沒見過我。”
秦宴風聲色冷了幾分,“她沒有親人了。”
“這不有你麼?”
男人低沉的音色里甚至帶了一點難以察覺的笑意,他微微偏頭,“你可以保護好她。”
秦宴風心底有些酸澀,聲音幾欲哽咽,靜默片刻後才道,“是她把自己保護得很好,你才有機會見到,活著的她。”
他對沈滿知還是不夠了解,要是早知道沈滿知會支開燕五他們,孤身去救臥底,他就不應該答應沈滿知留在山腳下養傷。
可是如果沒有留在這里,他就永遠想不起來,丟失在這里的記憶。
兩年前的圍剿任務,因傷勢嚴重精神創傷,上面為了他的生命安全采取了ect治療,短暫地失去了一些記憶,治療很多次之後,才達到長期失憶。
沒想到這次竟陰差陽錯都想起來了。
兩年前帶隊出任務,遭受埋伏他孤身引開對方因此受傷摔下了山。
後來被好心人帶回了山腳的一家農戶里,整天彌漫在濃郁的草藥味兒里,那人還十分不溫柔地將黑乎乎的藥水往他嘴里灌,慢慢清醒過來,才知道那是救命恩人。
不過那時候他眼楮有些受傷,看什麼都有些模糊,這也是為什麼他實在看不清眼前晃動的人影,連湊近了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五官,于是大多時候他都只能抬頭看著碧空如洗的天。
有一天那人帶回來一只小玩意兒,家里人似乎還因此熱鬧了一番,他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下不為所動,直到那毛茸茸的東西蹭上了手。
他身體僵硬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一只小貓。
叫聲又軟又細,像那說話的女人,又輕又柔。
等傷勢好一些後,他開始盤算著回山上和隊友匯合,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听到那對夫妻說起對ど女的擔心。
救命恩人有難,也剛好收到計劃提前的消息,他沉默著收拾東西上了山。
國安前來支援的人說,那火圈里是粼江的人,是戰友。
進火圈救人是沒有片刻猶豫的,他也猜到了那人以自己為誘餌保住多數人的想法,于是擋在那人身後,才發現面對的都是戰友。
要保護的戰友,要sha的也是戰友。
他也沒想到那人竟能堅持到最後,只是槍響之後,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將那人扯到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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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職責。
近在咫尺,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渾身浴血,在他的身下,那雙眼楮竟是震驚、不解和錯愕。
這一刻,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遺憾。
原來他的救命恩人,是位瘋批美人啊。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只是再醒來,已經被送回了舊金山,並且失去了那段記憶。
柏卿來送東西看到了角落里那只綠瞳緬因,問怎麼取這個名字。
秦宴風一時語塞,卻怎麼也想不起為什麼,只道是隨便取的。
可記憶翻滾上來,他才想起,那天听到女人打電話,往里堂走的時候,她邊笑邊自我介紹。
他只隱約听到一個“zhi”。
這麼多巧合,他早該記起來的,她說,我是南梔。
來自粼江,代號南梔。
情景重演,他不能再失去這個人了。
那些磚瓦牆體早已將沈滿知壓得奄奄一息,秦宴風不敢抱得太用力,怕她太疼,但又實在害怕失去她,只能克制地吻了吻她的眼楮。
沈滿知看了眼前的人許久,直到心底的柔軟快要漂浮出來,她才閉了閉眼緩解眼底的酸澀。
可惜這樣的環境只適合片刻的溫存,沈滿知在他懷里扭頭去看身側。
那渾身是傷的臥底正躺在一旁的空地上微弱的呼吸。
秦宴風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知曉她心里所想,“還活著,別擔心。”
沈滿知又轉頭去看他,“你……”
秦宴風不想讓她費力說太多話,將她往懷里抱了抱,索性直接告訴她,“國安支援的人來了,正在抓捕金豹等人,王老板那邊燕五在跟著,沒事的,我先帶你回去,再慢慢和你說。”
沈滿知便不再開口,加上全身上下都在蔓延的疼,讓她只想依偎在這樣的懷抱里。
爆炸之後的廢墟之地,惡人重返,沈滿知從服裝穿著認出來,是之前跟在催眠師身邊的那些人。
秦宴風顯然也注意到了,但以他們現在這種情況要正面剛有些不太現實,正要將她抱起來,街道外便傳來汽車急剎的聲音,還不止一輛,全副武裝的境外武裝迅速下車站成一排,持槍正虎視眈眈地將廢墟中的人圍起來。
催眠師的人很快被制服在地,沒有滅口,僅僅是武力壓制在一旁。
催眠師美赫和這位勛爺,果然同門不同路。
秦宴風將沈滿知護在身後,看著為首的小車里下來的人,神色驟冷,抿唇不語。
勛爺徑直朝一旁的空地上走近,他單膝跪地,伸出手探在段秋嶼鼻息間,而後目光鋒利地朝沈滿知看去。
秦宴風將沈滿知護在懷里紋絲不動。
勛爺在他們面前站定,淡漠地垂下眸。
沈滿知抬眸看著他,身體瞬間緊繃起來,只要這人一聲令下,她和秦宴風絕對走不了了。
勛爺在他們面前半蹲下,目光直直地鎖定沈滿知,“不怕死?”
問的是她?
沈滿知沉默地對他對視。
那雙眼楮落在她身上時,褪去了第一次見時的警惕和銳利,此刻只剩冷淡和克制。
這種變化,在對視良久之後,讓她恍惚生出一股兩人有關系的錯覺。
沈滿知輕緩地扣上了秦宴風的手,僅存的丁點力氣語氣平穩地回答他,“怕,但更怕沒命活。”
前者是自己決定自己的命,後者是要從別人手里拿回自己的命。
勛爺看了她許久,突然彎唇笑了笑,直起身要往回走。
沈滿知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問,“為什麼要救我們?”
勛爺停住,側身偏頭,眼尾挑著漫不經心的痞氣,“救?”
他攤手,“我只是和那群狗腿子的主人有仇罷了,至于你們……”
他重新走回來蹲下,低聲道,“你很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
沈滿知微微蹙眉。
秦宴風抬眸淡漠地看他。
勛爺又散漫地笑了笑,看了一眼一旁躺在地上的人,他暫時還不能失去金豹信任。
他回頭認真地看向沈滿知,仿佛現在說的才是真實目的。
“我要你們,把他活著帶出去。”
段秋嶼最後確實被帶出來了,但因傷勢嚴重搶救之後進了icu,仍是昏迷狀態。
“還得多謝你,讓我近距離看到她的真實樣子,”男人低頭似是笑了下,聲音緩而低啞,“很像她母親,看來第一眼,沒有認錯。”
她們母女倆都有一雙漂亮的眼楮,他在會所撞見那群可疑人員里時候,就注意到了。
距離上一次見,時隔十余年,他印象深刻。
回寨後,鋌而走險聯系外面要到了信息,確認了心中想法,于是在秦宴風去找沈滿知的必經之路上,帶著國安的人提前攔截,擺明身份,請秦宴風配合,想見沈滿知一面。
秦宴風靜默片刻,“你不肯認她,又模稜兩可地說她長得像你的故人,你怎麼保證她醒來後不會多想?”
男人笑起來眼角有淡淡的細紋,那雙深邃的眼也隨之收斂起幾分落寞,“這不有你麼?”
言外意之,秦宴風會幫他圓謊。
見年輕人不說話,他又隨口道,“按照輩分,你應該隨她叫我一聲舅舅。”
秦宴風冷嗤一聲,絲毫不在意身旁之人年齡比他大,餃位比他高,輕聲駁回,“你都不認她,還想我認你?”
男人盯著探視窗,像是能透過去看到手術台上的人,最終無奈的笑了笑,“還是不認的好。”
像他這種臥底十余年的人,一旦有人成為他的軟肋,就會遭來無盡的殺身之禍。
秦宴風也只會事關沈滿知才和他嗆幾句,對這個人,更多的仍是尊敬,“今後什麼打算?”
“換個名字,換個地方。”
秦宴風看著他轉身,挺拔的身姿中晃出幾分桀驁不馴的散漫。
這麼多年,辛苦了。
重癥icu外,前來查看情況的醫生噤聲站在一旁。
湛勛站在透視玻璃前,看到病床上插滿管子的人,靜默了許久。
“多久能醒。”
醫生上前兩步,“情況好的話,大約明天早上。”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人的神色,似乎有些難過,于是輕聲道,“您要進去看看嗎?”
湛勛的視線在病床上那人臉上停留了一分鐘後,眼底的柔軟漸漸褪去,轉身朝外走。
“不用了。”
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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