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故事講到這里就結束了。
    也可以說是,周覓所親身經歷和了解,也就這些了。
    “後來她去京城讀書,我們那一圈的大多數人對她的印象,就是那晚她最後出現的一幕。”
    一襲鎏金色長裙,及腰金發,背著小提琴。
    幾朵紅玫瑰倚在肩頭,手里提著切蛋糕的鋸齒刀,她帶著桀驁不羈的表情,沒有半點猶豫地離開了沈家,離開了這場喧囂。
    周覓傾身給自己開了瓶酒,“其實那天,沈段文為了庇護沈珞而當著那麼多人面責罵她,類似的場景,她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所以到最後,就連失去這些都覺得無所謂了。”
    她甚至把沈珞原本要播放錄像的u盤都隨意地留在了原地,根本不在意會不會有人拿來播放觀看。
    因為別人信與不信,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失去父愛,失去名媛身份,都無所謂。
    她並不需要勝的結局,她要漂亮的反擊。
    周覓看著好友低垂微顫的眼簾,突然有些感慨,“一開始你們的聯姻就不被外界看好,我也沒想到你對她動了心。”
    身邊的人沒什麼反應。
    周覓無奈笑了下,“但是阿宴,你對她太溫柔太紳士了,哪怕她已經是你名義上的老婆,你也一點都舍不得強迫,明明做事那麼果斷決絕的一個人,怎麼就偏偏對感情這麼克制?”
    秦宴風听他講完故事,靜默了許久,直到這里,他才開口,連聲音都有些啞。
    “她不喜歡被束縛。”
    周覓微愣。
    沈滿知本就生來自由,哪怕年少時那些常人聞之色變的經歷,也沒能將她困在泥潭里。
    他輕聲道,“表達愛意,不是束縛。”
    秦宴風若有若無地勾了下唇角,似是自嘲,那天寺廟里沈滿知說的話仍舊縈繞在耳側。
    “如果這份感情,一直是我一廂情願,對她來說,就是束縛。”
    周覓感受到空氣中愈發沉悶的悲傷,沉默了許久。
    “你沒有感受到過她對你的感情嗎?一點都沒有嗎?”
    秦宴風輕嘆,往後靠在沙發處,那向來溫柔深情的一雙桃花眼此刻空洞無神。
    “若不是因為聯姻,我和她,原本就不會有交集,她在京城的那幾年結識了很多人,我和她身邊那些異性,除了多一紙關系,並無兩樣。”
    元宵那晚哄騙他上床,是為了離開。
    八月酷暑結束,在asp時隔半年再相遇,是為了拿回沈氏控股權。
    就連新城一別後,她穿著一襲黑裙踫巧在他生日那天回來,也是為了查她母親的舊案,要查秦家才故意接近他。
    他以為沈滿知給了他追求的機會,以為她對自己說了“想念”,以為她默認彼此的情侶關系,以為那天的約會……都是她喜歡他的證明。
    直到在寒露寺親耳听到她回答自己兩個問題的“是”,才恍如夢境,碎成泡沫,連撿起來都難,談何拼湊?
    連沈滿知身邊的人都說,她是抱著目的接近他,讓他連欺騙自己都沒有理由。
    秦宴風的指尖蜷曲搭在膝蓋上,長睫顫得厲害,“我甚至,都沒有參與過她的任何私事,也沒有幫過她,她憑什麼……會喜歡我。”
    周覓側眸,看著他眼底的光一點點湮滅。
    “阿宴,感情這種事,沒有什麼道理可言的。
    她這些年來把自己包裹得像只刺蝟,縱使身邊異性成群,可那些所謂的緋聞,樁樁件件,哪一樣是真的?
    可她唯獨對你,是不一樣的。”
    秦宴風垂眸,像是自我催眠一般,聲音冷淡,“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甚至不及那些人了解她。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周覓說得再多,也不及秦宴風自己想明白。
    離開的時候,周覓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一眼。
    客廳的光透過半開的門延伸進去,將男人分割成兩半,一半在光里麻木頹然,一半淹沒在陰影里承受悲傷。
    明明不想結束的吧?
    不然為什麼會將自己困在這里,暗無天日?
    周覓走出小區,點了根煙,有些惆悵。
    勸不動好友,那就找另外一位。
    所以沈滿知才會在鄰城的淮聖中學,看到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周覓。
    沈滿知沒著急答應,頻繁地低頭看手機彈出的消息。
    周覓也沒催,跟著她一起出了校門。
    直到離開學校一段路程,有人站在街口接頭,沈滿知將手里的錄音筆遞過去,“處理完就趕緊撤。”
    白虎戴著口罩,拿過錄音筆,聲音有些低,“出了點意外。”
    沈滿知皺眉,“發生什麼了?”
    白虎沒說話,看了眼跟在她身後的人。
    周覓抿唇,側身往旁邊的空場地去了。
    白虎壓低聲音,拿出手機,“按照原本的計劃,關于淮聖學校的所有負面錄像和錄音將作為談判的最後籌碼,目前都是保密狀態,避免他們臨時反水,但是就在剛剛,視頻在網上傳播出來了。”
    “什麼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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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昨天進面壁室里的畫面,還有和一群人起沖突的視頻,我在查視頻第一發布者的時候,追蹤不到對方ip,現在網上很多小號在傳,甚至有營銷號在帶節奏。”
    沈滿知神色深了幾許,追蹤不到ip,意味著對方有備而來。
    雖然她最初也想通過公眾輿論將淮聖中學的事爆出來,進而引入相關部門的調查,但是背後的掌權人權勢很大,肯定有很多洗白的手段,所以才選擇了不公開處理。
    那這個人曝光視頻的原因是什麼?
    是和她一樣想曝光學校管理層的丑惡行為以及學生霸ing,還是故意爆出來好讓學校那邊提前準備公關?
    那學校會通過什麼手段摘清嫌疑來洗白?
    “視頻給我看看。”
    白虎早已將視頻下載下來了。
    兩段視頻,都是黑白的監控畫面。
    那人要麼是黑了學校的網截取了監控,要麼本身就是學校的人。
    不對......
    沈滿知手指在屏幕上比劃著放大畫面,“畫質太糊了。”
    白虎也意識到了什麼,“我下載的原視頻。”
    畫質模糊意味著證據不足,而輿論發酵這段時間,足夠學校做公關。
    沈滿知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得回學校,應該很快有相關部門來學校調查。”
    白虎收起手機,“我和你一起。”
    沈滿知擺擺手,動作突然僵住。
    眩暈感一瞬間襲來,她猛地閉上眼,腦海里全是白光,像浸入深海有片刻的窒息。
    白虎神色一變,“祖宗?”
    “......沒事。”
    沈滿知咬住舌尖,意志恢復得很快,“先和我去趟網吧,你幫我聯系一下司�t 盟  才湃頌崆敖槿胝餳  隆!  br />
    “好。”
    正準備走,沈滿知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了一眼。
    周覓安靜地站在原地,眼底晦暗不明。
    見他走上前,沈滿知眼神有些躲閃,“我有點忙……”
    “我只和你說一件事。”
    周覓眉眼壓低,沒了平時的痞氣,沉澱下來多了一些穩重。
    “你離開的那半年里,他將重心全放在工作上,從秦氏子公司的管理層迅速躍遷到總部高層,完成了幾個超億級的新興項目,每天幾乎只睡不到四個小時,就這樣,他還經常失眠。
    你回來後處理的第一節事就是沈氏的財務危機,他應該從沒有和你說過,沈氏早在幾個月前就面臨破產,只是因為jc集團總裁邊書代理你的股東職位,所以消息才沒傳出去。
    有一天我去他辦公室拿印章,他桌上擺著一份沈氏的收購計劃,策劃人是秦德揚。”
    周覓看著她微變的神情,繼續道,“秦家小叔親自簽字的計劃書,幾乎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但是最終,你也看到了,沈氏不但沒有被收購,並且還引入了新資金,活了過來,直到你回來。”
    沈滿知眸色微凝,不用說也明白,是秦宴風頂著秦氏這個幾乎行業巨頭的壓力,盤活了沈氏。
    “他在國外早已完成了私人的資本積累,原本可以不用這麼拼,也根本沒有失眠這一說。他年少時的經歷,比起你並好不到哪兒去,所以他在很多事上都保持緘默,只做不說。但如果有心,應該能感受到吧。”
    周覓看著眼前不知不覺關注了十多年的沈滿知,內心有些酸澀,“我不信你們真的結束了,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快一周了,我很難想象他再回到半年前的狀態。”
    沈滿知沉默片刻,她仍記得那天在寒露寺,秦宴風失望至極地看著她,冷淡疏遠地避開她伸手的動作。
    “說結束的人是他,他未必想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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