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什麼?”
“和謝氏聯姻的不是顧家嗎?此人是誰?”
看著鐘榮僅帶數人進府,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有人忍不住與旁人竊竊私語起來。
但听到後面一句話,宛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場上之人盡皆呆愣當場,滿臉的不可思議。
“大秦,靖海都督,鐘榮?”
鐘榮在青州救濟流民又兼建設膠州港,這麼大的事情往來商賈早就通過幽幽之口傳達各地,有人立刻記了起來。
“原來他就是鐘榮?”
看相貌,亭中青年不過二十二三,不敢相信此人竟能在青州攪動風雲。
“可他怎麼有膽敢來建康?”
去年開始,苻秦便與晉室在巴蜀益州一帶角力,明爭暗斗不斷。鐘榮身為青州三郡都督,軍政防務在手,若能將鐘榮抓住獻給皇帝司馬昱與大司馬桓溫,必是大功一件。
如此想著有人已經兩眼放光,仿佛功勞與升爵之位就在眼前。
但前來賀喜之人雖眾,卻無一人敢有任何動作,包括謝安、謝石等謝氏門人。
就算眾人不清楚,但謝安謝石兩兄弟卻早聞鐘榮名諱。孤軍深入中原,其後收復平州,大敗高麗。
襲破晉陽、漳水克敵、狼陵伏擊,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是以寡擊眾,並取得勝利。
眼之所見,隨其進府的不過區區十人,卻都扶刀于手滿面無畏,縱然在這建康的龍潭虎穴卻連眉頭也懶得皺一下,想都不用想這些人必是軍中百戰精銳。
特別是那個手持八稜鎏金錘的魁梧大漢,南瓜大的錘頭在其手中宛如無物,恐怕就算百十個人過來也拿之不下!
謝道韞南歸之後只略微解釋了她在青州的見聞,當時謝安就曾向他詢問過鐘榮事跡,現在看來自己這個佷女當時黯然的神色或許正是因為鐘榮之故。
令姜遇上這樣的人,究竟是謝氏的幸運還是不幸呢?
謝安深深看了青年一眼,後者嘴角上揚依舊面含春風,臨泰山而色不改,行于淵而音未顫。
不由感慨。彼,一表人才還有如此心胸城府,看來他從雁門逃出歷經波折方才入秦的傳言非虛。
謝安今年也才五十三歲,因為養生有道身體頭上白發未生,可此刻直面鐘榮謝安卻突然感覺自己老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
“後生可畏啊!”
暗嘆一聲,謝安將視線落在棋盤上,鐘榮剛才落子之處,從他的以往的行事作風來看,恐怕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但此處仍以謝氏為主,豈能讓鐘榮只帶區區十人便輕易佔據主動?
“我謝氏雖然家風開放,並無門第之見,
可鐘都督欲娶我謝氏之女,也該按照江南的規矩來辦。”
“且不說令姜以許作他人,而今定親、問名、賀吉、納征、請期,一樣未行,如此作風恐怕有失你靖海都督的風範吧?”
話畢,謝安抬起頭來,直視鐘榮雙眼。
“事急從權,本都督遠在青州,無暇顧及這些。”
青年搖了搖頭,依然鎮定自若,他話鋒一轉︰“而那位新郎顧虎頭,今日怕是來不了了!”
“你殺了他?”謝安大驚。
對庭中諸人投來的目光視若無睹,一揮手轉身向內院而去。
青年只留下一句話︰“虎頭,梓木之材也!”
“本都督愛尤不及,因何要加害于他?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還不等鐘榮去往內院,一襲白衣盛裝的女子已從內院款款而來。
不知該用何種言語形容她玉面上的神情,憤怒、哀怨、思念、驚喜、又兼最後浮現的一絲感動。
萬千思緒涌上謝道韞的心頭,這一刻能在謝氏的家門內見到他,那些哀怨與憤怒早已煙消雲散,漂亮的丹鳳眸子里有氤氳水波浮現。
她當然也听到了青年最後的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似乎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難以啟齒。
臉上的各種表情逐漸趨于平淡,最終只不冷不熱的問道︰“君……來此何為?”
鐘榮看著謝道韞身上純白無瑕的禮服,還有霞冠下欲語還休的俏麗臉龐,壓抑住臉上久違的思念,他昂首而笑。
“我從青州跨越兩千里水路……前來娶你!”
片刻,他復言問道︰“你可願意?”
“納征呢?”謝道韞看向他空空如也的雙手,只腰間依舊懸掛著那柄佩刀。
鐘榮伸手從腰帶里取出一枚羊脂玉璧,上前兩步將它交到謝道韞的腰間。
玉壁入手溫潤晶瑩,上面篆刻著二個字卻大煞風景,篆體歪歪斜斜丑陋的緊。
她見過鐘榮的字體,想來這塊玉便是他親手刻的。
她同樣將玉塞進腰帶間,下一刻輕揚素手……
“啪”——
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鐘榮一巴掌。
“都督!”有親衛一臉緊張,忍不住出聲。
倒是那雙錘大漢依舊隨侍一旁,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謝道韞眼中的幽怨伴隨著這一巴掌,不復存在。
她看著眼前這張又恨又愛的臉龐,幽幽說道︰“令姜盼君半年,你卻遲遲不至!”
“若再晚一天……我會恨你一輩子!”
說話時她的眼神我見猶憐,鐘榮挨了一巴掌卻也不怒,依舊笑著伸出手指將她眼瞼殘余的淚痕拭去。
謝石滿臉不悅,對謝道韞出言訓斥︰“令姜,今日大婚之日,你還要說這些讓謝氏蒙羞的話嗎?”若不是顧及今日謝府賓朋滿座,就算血流成河他也要使府中護院家丁將鐘榮等人留下。
“叔伯、家主。”
謝道韞看向謝石與謝安兩人,眼中滿是哀求︰“令姜不孝,請讓我們走吧!”
“放肆!”
謝石更加勃然大怒,伸手指向謝道韞,喝問道︰“真當你父親不在了,這謝府便沒人能管的了你了嗎?”
謝安的眼楮一直停留在鐘榮身上,直到此時方才重新將目光轉向謝道韞。
“令姜,你今日如果執意要走,我也不加阻攔。”
“只是……你若跟他踏出府門,從今以後,謝氏與你便再無任何瓜葛!”
從鐘榮口中得知顧愷之無恙,謝安半顆心放了下來,似乎又恢復到從前的好涵養,其說話時面色不改,未有任何怒意。
“你須想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