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將兩個酒肆坐的滿滿當當,兩三百人根本擠不下,更多的只能到街上對付一下,索性風雪天氣沒什麼行人來往,整個後街吵鬧無比。
有住戶打開窗戶好奇的張望,待發現是過路的官兵後又把頭縮了回去。
“軍爺,酒菜來了!”店家忙前忙後,將熱氣騰騰的菜肴不停的往桌子上端。
其中多是羊肉,校尉知道王鑒更喜食牛,于是沖著店家嚷嚷︰“可有牛肉?端兩盤上來!”
“有……”
“只是……”店家的婆娘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有啥話就直接說來,老子們吃完了還得趕路?”校尉又不耐煩的催促道。
“牛肉金貴這鎮上少有人吃,都是昨天剩下的。”
“這……”校尉看向王鑒。
士兵查驗過飯菜,其中無毒,在經過此人一說,王鑒心中的戒心去了大半,揮手說道︰“無妨,有多少牛肉盡管上來便是。”
“好 !”那婆娘扭著腰往後廚走去。
士兵們甚少見過女人,附近的幾人皆盯著她皮襖下的臀部吞咽口水。
王鑒莞爾一笑,軍中這些丘八的心思他豈能不知,心里想著等此戰勝利便給大家放幾天假樂呵一下。
只希望吐谷渾和羌人不要趁著自己對北方用兵之際,入侵金城郡才好。
思索著這些事情,他將頭看向棚子附近圍坐的眾多士兵,切好的大盤肉剛端上來,這些氐族親信狼吞虎咽毫無半點吃相。
“酒來了!”
酒斛才端上來,便被士兵哄搶了個干淨。
“汝等懂不懂規矩?拿一斛過來給王帥!”校尉對著人群啐了一口,轉身從最後一個搶酒之人手里奪過酒斛放在桌上。
士兵饞酒是一回事,在這種冷天里喝上幾口整個人也要暖和一些。
這時店家又用托盤端來幾斛酒,陪笑說道︰“小店酒水管飽,軍爺們盡管喝就是。”
看著重新擺上桌面的酒斛,王鑒微微皺眉,恍然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他抬頭看了一眼石木牌坊後的羅家鎮,因為有風雪之故,所視不遠,但隱約的從輪廓不難看出此鎮並不算大,充其量也就千余戶人。
“在這風雪天,位于鎮邊的兩家酒肆為何會準備如此多的酒菜呢?”
王鑒赫然伸手將酒斛拿到面前,取過旁邊士兵驗毒的銀針,打開蓋子將銀針塞了進去。
“王帥,可是這酒……”漢人軍官起身,看了一眼酒斛隨即又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民房。
王鑒也不作答,只是取出銀針看了一眼,發現沒什麼問題他這才放下戒心,轉身對軍官笑道︰“本帥身懷天王信任,又兼西陲守土之責,不得不小心行事啊!”
漢人軍官眼珠子一轉,也即諂笑著逢迎道︰“王帥沉穩有度,真乃我河州之福!”
“哈哈哈!”
眾氐人親隨也都紛紛笑了起來,但心里卻對這個善于拍馬屁的漢人軍官更多了幾分不屑。
“下官敬王帥一盞。”
漢人軍官舉盞邀飲︰“有您坐鎮西陲,踏破隴卑指日可待!”
王鑒同樣舉盞一飲而盡,只覺喉嚨燒灼,辛辣無比,一股暖流傳遍胸腹。
“嘖……好酒,夠烈!”
飲過幾盞,風雪漸驟。
校尉看了看天色,罵道︰“這狗日的天氣!”
又看向王鑒詢問︰“王帥,俺們是不是歇歇再走?”
王鑒轉過頭,卻發現不遠處羅家鎮的石木牌坊上赫然坐著一人,正以獨臂撫笛!
音符乍起!
曲調融入風雪,卻鏗鏘有力,絲毫不顯突兀。
用手指敲擊桌面,王鑒只覺這曲子似曾相識,他向正給眾人添肉的店家婆娘問道︰“此人可是鎮中獻藝者?”
正巧有猴急的士兵摸了一下女人的屁股,她叉著腰對其怒目而視,並未听到王鑒的問話。
王鑒索性繼續用手指輕擊桌面,回憶著這熟悉的曲調。
曲入高潮,熟悉的調子脫口而出︰“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話音未落,一支羽箭從棚布後側破空而來,瞬間就將棚布撕裂,襲向他的後背!
王鑒能文能武,雖不是軍中猛將但手上的功夫亦然不俗,立刻便拍案而起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這一箭。
“啊……!”
箭頭去勢不減,射穿了另外一名親隨的身體,沒甲而入,那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倒地死去。
一箭不中,又有兩只羽箭連珠而來,其勢更烈!
“有刺客!”親兵校尉一聲暴喝,抽刀正欲上前,突然感覺腹中絞痛無比,竟不知何時已身中毒藥。
“你們他娘的是什麼人?”他踉蹌著揮刀去砍那個女人。
然而對方居然也會武藝,抬手從腰帶中抽出一柄軟劍,一招便將最近的兩人抹了脖子,同時側身一避躲開了校尉的攻擊。
不遠處看馬的十幾名士兵見變故陡生,立刻解開馬匹想要過來救援王鑒。
奔馬過來的士兵還有十余步時,地上的積雪猛然炸開,一柄斬馬刀由下至上直接將最前方的親兵軍官連馬帶人一分為二,是銅爵的斷金斬!
同時,另有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從旁邊的院牆里掠來,手中兵刃對著馬背上的親兵大肆殺戮。
“王帥當心!”
校尉眼見店家的闊刀就要砍到王鑒身上,連忙撲上前去用身體替他扛了一刀,手中直刀用力一轉想跟店家同歸于盡。
一柄青鋒從側面遞來,直接將他的兵器架住,隨即胸口處傳來劇痛,校尉倒地時才看清楚,對方居然只是個蒙眼的瞎子劍客。
瞎子劍客殺人之後片刻不停,繼續朝王鑒追去。
此時的王鑒已是狼狽至極,口吐黑血,背上還插了一支羽箭,他在幾人拼命的掩護下往街道上奔走。
眼見僅剩的最後兩騎奔馬過來,王鑒轉身對扶他的漢人軍官道︰“你跟我一起……”
但那漢人軍官卻抽出刀鋒,將伸手欲拉王鑒上馬的親兵一刀捅了個對穿。
“你……”
“是你!”
他側身躲開另外一名親衛劈來的刀鋒,將之一起殺死,轉身看向王鑒。
“沒錯,是我!”
漢人軍官昂起頭,吞出牙縫里藥丸的皮屑︰“我是漢人,又豈會甘願一直給氐人當狗?”
話畢,他撿起一支羽箭咬牙捅進後肩,然後拉過馬韁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向靈武馳去。
“王帥被隴西鮮卑劫殺!”夾雜著馬蹄的聲音在風雪中遠遠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