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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溪回到那一處,牧崇音已經躺下了,他倒是挺會享受的,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讓卞舞華借出了雙腿讓他枕著,此刻恐怕入夢了。
夙溪猜,多半都是用苦肉計,軟磨硬泡表示自己很可憐,博取卞舞華的同情心。
待到她走近,撐著下巴半閉著眼楮的卞舞華頭也不抬只道︰“你終于回來了,宿無逝還你,我累得很,要睡會兒。”
夙溪點頭,卞舞華閉上雙眼的前一刻,剛好看見了跟著夙溪一同歸來的□□男人,剛圍繞在身邊的瞌睡蟲一瞬消失了。她不可置信地將目光在夙溪與裸男身上來回轉換,見夙溪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給宿無逝擦臉,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盯著那裸男,對方也看向自己,那雙猩紅的眼楮表示他百分百是妖,且身上還有隱隱散出的妖氣。
夙溪……怎麼會和妖一起回來?
“他是誰?”卞舞華問。
夙溪朝裸男瞥了一眼,道︰“隆遙。”
隆遙听見了對方叫自己名字,很興奮地湊過去,笑嘻嘻蹲下來,這一下頓時露出了不可言喻的地方,卞舞華與夙溪一同瞥開眼楮。
卞舞華不滿道︰“怎麼也不穿身衣服。”
夙溪伸手摸了摸鼻子,她怎麼會知道?她根本就不和那人溝通的啊!而且對方也就只知道傻笑。
夙溪突然想起來,這貨是男三號,分明是應該跟著女主角讓女主角教他做人的啊!都怪卞舞華沒有早點兒遇見隆遙,還怪牧崇音根本就不認路還要逞強把她帶到了山洞門口,否則她怎麼可能失足跌進去然後就帶了這麼個家伙出來。
睡著的牧崇音與困意十足的卞舞華被夙溪暗地里瞪了兩眼,夙溪再瞪向隆遙時,對方還光著身子,她頓時移開目光,算了,這個暫時不瞪了。
隆遙撓了撓頭發,一頭結在一起的長發拖了一地,他先是看了看夙溪,又看了被夙溪照顧的那個人,再看向自己,眨了幾下眼楮,頓時明白了過來。
他失憶,但是沒失羞恥,那纏在他身上的藤蔓逐漸發黑,樹葉驟然化作一縷縷黑煙將他籠罩在其中,這妖氣龐大到讓夙溪與卞舞華不得不直視他。
直至黑煙散去,隆遙就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從領口到衣擺,沒有一處是白的,全黑的顏色倒是與他十分相配,瞧見卞舞華與夙溪眼中的驚訝,他又傻兮兮地笑起來了。
卞舞華︰“……他腦子沒事兒吧?”
夙溪︰“……或許,壞了。”
不是或許,是肯定壞了,接下來還有很漫長地教他做人階段,夙溪覺得自己很苦。
卞舞華問︰“你怎麼遇見這白痴的?”
她說話還真是不客氣,夙溪嘆了口氣,想起遇見隆遙的過程,她就覺得痛心,只說︰“無意間在林子里的山洞見到,後來就跟過來了。”
卞舞華見隆遙一副白痴的模樣,一句話也不說,索性對方的心思只在夙溪上,而她也實在困了,干脆就靠著樹干睡下。
夙溪先是拿出琉璃草,然後將琉璃草搗碎碾出汁液後,把汁液涂抹在宿無逝的眉心中,這樣應當就能去除他身體里的瘴氣了。
等弄好了之後,夙溪才打了個哈欠,不單是牧崇音與卞舞華累了,她也很累,昨日一天一夜沒休息,一直都在奔走中,她的身體已經超出負荷,直至此刻才終于松懈下來。
隆遙終于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仿佛被破壞過一般,帶著呲呲的低沉道︰“睡吧。”
夙溪朝隆遙看去,對方對著自己笑了笑,又說︰“我看著你。”
夙溪眨了眨眼楮,雖然有些不習慣,不過也不得不承認,按照雛鳥情結來說,隆遙是認定自己了,這種別扭感很強,像是有個人硬生生地插入到她的生命中來似的。
而她原定的生命中,只有她、宿無逝、師父三人而已。
夙溪問隆遙︰“你到底傻不傻?”
一會兒看上去像個白痴似的,一句話不說,就知道擺出痴漢臉笑,一會兒又會說話,還說得很好,讓人摸不懂他的腦子到底是怎麼了。
隆遙眨了眨眼楮,齜出一排白牙道︰“我不傻。”
這回看上去……又好像很傻了。
夙溪是真困了,又打了一個哈欠之後,躺在宿無逝的旁邊,頭趴在他的胸膛上,就這麼沉沉睡去。
隆遙睡了許多年,這一刻精神滿滿,一雙眼楮好奇地打量四周,這一樹、一花、一草、一葉,都讓他覺得熟悉又陌生。
仿佛重活了一般,有些潛在記憶里的東西始終沒變,人是要穿衣服的,是會說話的,餓了要吃東西,渴了要喝水,對人示好要笑,生氣難過又要是另一幅面孔。
可……他除了記得這些,就只記得自己叫隆遙,而這個女人,她認識他。
即便他沒開口,她也知道自己叫什麼。
隆遙憶起藤蔓簾子被打開的那一刻,一個人影跌了進來,他早已習慣在黑暗看一切,所以那人跌進來的第一時間,他便看見了,她長得很好看,一直在探索出路,兩次路過路口就又繞走了,在隆遙的潛意識里,目光就一直想要跟隨對方。
如同認定了一般,無法動搖。
他慢慢站起來,看向東方已經升起一一半的太陽,對著這再也不是只有藤蔓的世界深吸一口氣,驟然化身為一只通體漆黑的烏鴉,撲閃著翅膀朝空中飛去。
一時間,叢林之中的瘴氣散去,束妖界的結界似乎與外界正在重合,所有景象都成了雙影,再慢慢重疊在了一起。
隆遙飛了一圈舒展開身體再度回來之後,這一片,又是鸞鳴山之境。
束妖界本是為了束妖,即妖能展翅飛翔,無法再束,束妖界也自當隨著清晨第一道照射過來的陽光,一同消失。
夙溪這一覺睡了不知多長時間,再睜開眼楮時天已經大亮,看太陽的方向,應當已經是下午了,除了宿無逝還沒醒,卞舞華與牧崇音都已經醒了。
牧崇音也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幾條魚兒放在樹枝上架在火中烤,卞舞華一直與隆遙大眼瞪小眼,兩個人誰也不肯將目光先移開。卞舞華的眼神中滿是探究,而隆遙則是一臉認真與單純相,在卞舞華忍不住眨了眨眼楮後,夙溪清晰地在隆遙的臉上瞧見了洋洋得意。
有什麼好得意的啊!對方根本不是在和你玩游戲,卞舞華顯然是要看透你的道行好嗎!
她朝左右看了兩眼,似乎與昨日沒什麼分別,但好像又有些區別了。
卞舞華見夙溪醒了,也懶得去逗那一身黑衣服的白痴,對著夙溪道︰“昨天我睡著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又回到鸞鳴山了?”
夙溪眨了眨眼楮,朝隆遙瞥去,而隆遙只顧著傻笑,一看就知道什麼也不清楚。
但書中原本的描寫也是如此,卞舞華收了隆遙之後沒多久,一切就又回到了鸞鳴山中了,恐怕那束妖界就是對付隆遙的。
她朝宿無逝瞧去,他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了,眉心的琉璃草汁干了之後,留下一塊綠色的黏膜,夙溪給宿無逝擦了擦臉。
剛將打濕的絲巾挨到宿無逝的臉,那雙眼楮便動了動,有醒來的跡象。
夙溪一驚,連忙喚他︰“師兄。”
宿無逝的睫毛抖了幾下,慢慢睜開,剛看見陽光,有些不自然地抬手遮住了些許,然後瞧見夙溪那緊張的臉,心里頓時一軟,朝她笑了笑。
笑容還沒維持多久,宿無逝清醒了之後才猛然想起了什麼,帶著幾分責備地問︰“你怎麼回來了?”
夙溪只回︰“師兄果然嫌我累贅。”
宿無逝立刻反口︰“我怎麼會嫌你累贅,我只是……”
後面的話也無需多說,兩人心里其實明白的。
牧崇音烤好了魚先是給了卞舞華,再喚夙溪。
夙溪慢慢將宿無逝扶起來,等到他靠著石頭坐穩了之後才看見突然多出來的一個人,且發現對方是妖,頓時警惕了起來,更何況那只妖的眼神一直追隨著夙溪。
夙溪從牧崇音那里拿到了兩條烤魚,先是給了早就已經嘴饞的隆遙一根,在到宿無逝身邊,細心地將魚頭魚尾去除,挑出魚骨再遞給宿無逝。
卞舞華吐掉了嘴里的一根刺,朝牧崇音瞥了一眼︰“你瞧瞧,竟然還有這麼細心的人。”
她話說完,牧崇音撇嘴扭過頭,自己忙活到現在還吃力不討好。
夙溪眉頭輕皺,宿無逝反倒是笑了起來,有意要反駁卞舞華似的說︰“是啊,夙溪是我見過的最細心的人。”
說完,還伸手在夙溪的頭頂上摸了摸。
隆遙瞧見這舉動,魚也不吃了,直接湊到了夙溪跟前,一雙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宿無逝,帶著幾分威脅與佔有。
這氣息剛被宿無逝捕捉到,他便不顧身體的傷,直接兩指並攏,捻出了一柄氣劍朝隆遙筆直而去,就差那麼幾公分便可以刺入他的喉嚨,幸得隆遙反應夠快,第一時間躲在了夙溪的身後,那柄氣劍也在吹起夙溪兩邊發絲的同時化為無形。
宿無逝很不喜歡隆遙,不喜歡他看夙溪的眼神,也不喜歡他一遇到危險先想的是躲在夙溪身後這一舉動,他不過才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好似有許多事情都變了。
這種感覺帶著幾分恐慌,讓宿無逝覺得自己快要抓不住些什麼般。
他朝夙溪瞧去,眼神中帶著幾絲詢問。
夙溪只說︰“他叫隆遙。”
卞舞華接了一句︰“看上去好像很喜歡夙溪。”
牧崇音附和︰“對,只听她的話。”
夙溪被這兩個豬隊友打敗了,自己本來只是想隨便解釋一下的,卻沒想到他們倆的一句話直接讓宿無逝身上都起了殺氣了,那張本來很溫和寵溺的臉,此刻頓時降到了零點,寒冷如雪。
“他是從哪里來的?”宿無逝問。
夙溪硬著頭皮回答︰“我們跌入結界之中,無意解開了他的封印,他便一直跟著我了。”
師兄你千萬別誤會,他們之間只有恩情,這貨是只鳥,雛鳥情結你懂不懂?說不定在他心里她是個媽,絕對不會往男女感情的方向發展!
夙溪驟然一愣,她……怎麼會如此擔心宿無逝誤會她與隆遙之間的關系是否有男女之情。
此念頭一起,夙溪的臉頰便涌上了不自然的紅暈。
她突然發現,她一直都錯看了宿無逝在她心中所處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