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歸無靜靜地抱著許瑤走進了邊關城,腳步慢慢的。
    城中百姓靜靜地看著已經在司歸無懷中永遠睡去的許瑤,一時間都不由得掉眼淚。
    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是她如天神一般來到了她們的面前,她溫柔的笑著遞給了所有人希望。
    她讓他們都能回家了。
    可她卻不能自己回家了。
    司歸無懷中的人兒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了,就好似已經睡著了一般。
    只可惜現在正值夏日,根本無法將許瑤的尸身帶回去。
    司歸無只能先將許瑤找了個地方安置下來,為許瑤將身上的血污處理干淨。
    司歸無坐在榻邊,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許瑤,指尖一點一點的從許瑤的眉目間拂過。
    他一點一點的將愛人的模樣鐫刻在心間,印在記憶深處。
    司歸無的腦海中是許瑤那時在囚車里朝著自己十指相扣在額頭點了一下的動作。
    別人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他卻再清楚不過。
    那時年少,年少的她站在跪在佛前祈求自己丈夫此去平安。
    她在雍和寺的百年老松上系上紅綢,紅綢上寫著她的祝願,“願君安康,與君同存。”
    她站在松樹下閉目,雙手合十是祈願,十指相扣是同在。
    雍和寺的鐘聲此時響了起來,一下又一下的回應著少女的心願。
    司歸無的淚充滿眼眶,逃了出來,彎下身子拉起許瑤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片刻,淚水滴落在許瑤的手背上。
    閉上眸子全是許瑤在囚車之內跪下與自己拜別的場景。
    司翊跪在大帳外,只是跪在那,並沒有進去打擾,他的手里拿著從許瑤身上取下的銀簪。
    這支素銀簪便是自己幼時送給許瑤的第一根銀簪。
    自己那個時候還許諾會給娘親買更多的頭飾。
    怎麼會這樣呢?
    司歸無只是將許瑤靜靜地抱在懷里,緊緊地抱著,他帶著顫音一點一點的訴說著那自己曾羞于開口未能說出的愛意。
    第二日,司歸無便做了決定,將許瑤火葬了。
    焚燒許瑤的尸體前,司歸無留下了許瑤的一縷墨發,還割下了自己的一縷墨發。
    兩縷發絲用紅繩系在一起,裝進了許瑤給自己繡的小錦囊里。
    而後親自燒了許瑤的尸身。
    看著火苗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的愛人吞噬,司歸無只是攥緊了手中的錦囊。
    司翊此時垂著腦袋站在司歸無的身邊,眸中沒有了光澤。
    雙雙遲遲的趕到,就見許瑤靜靜地躺在大火中,火焰將她吞噬,雙雙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切。
    怎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上天這麼不公平就這樣帶走了那麼好的一個人。
    她那麼溫柔還帶著別樣的堅韌和魄力。
    幾個月前還好好地在京都見過面的,怎麼會••••••
    雙雙扭頭看向了站在旁邊的司翊,一時間什麼都開不了口,只是垂下了腦袋,靜靜地站在了司翊的身邊。
    火葬了許瑤後,大軍照常整頓,班師回朝。
    雙雙帶著商隊先一步回了京都。
    回到京都的那一日就見司昀匆匆的跑進門。
    想必是他一早就听說了自己今日回京都的消息。
    他跑進門,就像之前一樣笑嘻嘻的跑到自己面前,“雙雙姐,雙雙姐!”
    司昀跑到了雙雙面前,帶著燦爛的笑容。
    “雙雙姐,听說爹爹他們打了勝仗要回來了,你可見到了我娘親爹爹還有二哥啊,他們還好嗎?”
    他不斷的涌出來好幾個問題,兩只眼楮亮晶晶的閃著期許的光。
    司昀是四兄弟中長得最像許瑤的,若是換上一身女裝,真的就與許瑤有八分像。
    看著司昀,雙雙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是垂眸。
    不知道怎麼該把不好的消息告訴這個璀璨如陽的人。
    “我,我不知道,我此去邊關,只是,只是去走商,並未見到他們。”
    雙雙終歸還是沒有將實情告訴司昀。
    雙雙別開腦袋,沒看司昀,藏起了自己慌亂。
    司昀皺了皺眉,有些失落,“好吧。”
    但是他卻又很快的打起精神。
    “沒事,那過幾日娘親他們肯定就回來了,我這就回去和三哥好好準備一下!”
    司昀笑著,笑的陽光燦爛,桃花眸彎彎,眸中期待之色更濃。
    他說著又匆匆的跑回去了。
    可就是那個陽光極好的那一日,那兩個少年郎就站在城門口一臉興奮的等著自己的親人回來。
    可是卻在那馬車里沒有找到自己母親的身影,所有和自己母親同去的醫者都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就那麼坐在馬車里。
    可是為什麼那些人不回答自己,自己的娘親去哪了呢?
    為什麼都不敢看自己呢,為什麼不敢和自己對視。
    司昀不明白,只是跑到了司歸無面前,無措的看了一眼那後面掀開著車簾的馬車,然後揚起笑臉問自己的父親。
    “爹爹,娘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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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司昀這個問題,司歸無並沒有立馬回答,而是靜靜地沒有說話。
    司昀見司歸無沒有回答自己,有些無措,而後走到了司翊的面前,再次揚起笑臉,“二哥,娘親呢?”
    實際上在司歸無帶著隊伍出現在司昀和司中面前的時候,兩個人都注意到了那司歸無懷中捧著的骨灰壇。
    但是他們還是會抱著那一絲絲的期望。
    畢竟自己的娘親不會騎馬,不是嗎?
    實際上,不論是司中還是司昀,他們在看見司歸無懷里抱著的壇子,且身邊還跟著司翊的時候。
    他們怎麼可能不明白,那個壇子中裝的是誰的骨灰?
    掀開車簾,磨滅的是他們最後的一絲希望。
    他們多希望只是自己弄錯了,只是自己多想了?
    司中站在那,靜靜的看著高頭大馬上的司歸無,微微仰著頭和自己的父親對視,他抱著自己愛人的骨灰壇,卻看不出悲喜。
    司翊此時下了馬,垂下了眸子,還是將許瑤已經離去了的噩耗告訴了司昀。
    司昀第一反應便是不相信,第一時間便跑到了司歸無的面前,扯了扯還坐在馬上的司歸無的衣擺。
    仰著頭看著司歸無,眸子里已然蓄滿了淚水,卻還是努力揚起笑容,對著司歸無說道“爹爹,你看二哥一回來就亂開玩笑。”
    “你,你快說說二哥他。”
    “爹爹,娘親呢,我••••••我娘親呢?”司昀說著努力揚起了一個笑容,可是笑的勉強。
    司歸無並沒有理會司昀,而是靜靜地和司中對視了半晌。
    終歸父子二人之間目光的交流是司中先一步敗下陣來,司中低下了腦袋,垂下了眸子,無助的看著地面。
    司歸無下馬,將骨灰壇遞到了司中的面前。
    司中再次抬眸看了一眼司歸無,他低垂著眸子看著骨灰壇,終歸還是開口,“中兒,帶娘親回家,爹爹還要先去宮中復命。”
    他的語氣平淡,好像要他帶的不是自己娘親的骨灰,而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物品一般。
    司昀此時在旁邊怔怔的司歸無遞到司中面前的骨灰壇,紅著眼眶,一時間只是嘟囔著“假的,假的••••••”
    司中顫抖著手接過了許瑤的骨灰,捧著骨灰壇的手依舊不斷的顫抖著。
    司歸無扶住了司中的手,司中抬眸看向司歸無的時候,一滴眼淚滑落。
    司歸無只是拍了拍司中的手。
    司中帶著許瑤的骨灰和司昀司翊先回了將軍府。
    三個人一進將軍府,原本笑著迎出來的小廝丫鬟瞬間都僵在了原地。
    司中抱著骨灰壇進了祠堂。
    三兄弟跪在地上,司昀瞬間哭出了聲,哭得最為可憐。
    司昀哭的哽咽,司翊手里緊緊地攥著那一根素銀簪,也是低垂著腦袋。
    司中跪在那看著列祖的靈位以及自己母親的骨灰壇,一時之間居然沒有一滴眼淚落下,他只是就那樣靜靜地面對著這一切。
    那一日司歸無回到了將軍府,司歸無依舊如同平常一般,做著本該做的事情,對于許瑤的喪事就好似只是平靜的生活中多了這麼一點事情罷了。
    也就是那一日的夜里,司歸無讓兄弟三人都退出了祠堂,關上了門。
    將許瑤的骨灰壇抱在懷中,拿出了原本許瑤收藏自己信封的素盒。
    那一個個畫著南天竹的信封,一點點的燃盡在火盆中,司歸無最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信封,里面裝著一沓厚厚的信。
    司歸無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滴在了信封上的南天竹上,點點猩紅的血點就好似南天竹的果實一般。
    “瑤兒,我想你了。”
    說完這話,司歸無將信件放進了火盆燃盡。
    而司中就這樣在祠堂外的院子里靜靜地站著,捧著兩柄長劍等著司歸無出來。
    司歸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父子二人四目相對,司中靜靜地看著司歸無,將一把長劍丟給司歸無,拔出了自己的昭輝,“父親,陪我練練劍,如何?”
    司歸無並沒有拒絕,單手接住了司中拋來的長劍。
    司歸無剛接住長劍,司中便沖著攻了過去,司歸無單手應對著,游刃有余。
    可司中的每一招都不像是切磋一般,帶著藏不住的怒意,甚至有那麼一絲殺意。
    司歸無應付著司中攻過來的每一招,他面無表情,但是他心中還是感嘆自己的這個兒子在武學的天賦。
    很多招式都是他自己參悟而發,那一本翻爛了的劍譜不斷地與他磨合,不斷地產生新的衍生,成了如今獨屬于他的劍法。
    這些年所學的兵書,他總能融會貫通後用在任何場合,可以說不比朝野中一些老道的將軍差。
    先不說兵法策論,但說他不斷精進的劍法,若是他不是司家的孩子,亦或者現如今是已經成就了的盛世。
    說不定他真的就會是那個俠名遠播的大俠。
    但是,司中是自己四個兒子中最適合戰場的存在。
    從小到大,面對很多事情的時候都會是理智勝過他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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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不留神司中的劍已經架在了司歸無的脖子上,司中眉頭緊蹙,終歸還是紅著眼眶問自己的父親,“你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娘親!”
    “因我無能。”司歸無平靜的給出了一個答案。
    實際上司中明白,母親的事情根本不能去怪父親。
    看著司歸無一臉平靜的樣子,司中終歸還是丟下了長劍,趁著夜色落下了淚水,“我沒娘親了,你•••••••你身為她的夫婿,為何•••••••”
    小小的少年郎,不知道該責怪誰,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問自己的父親,為何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娘親。
    司歸無抬頭看向漆黑的夜。“中兒。”
    他輕輕的喚了司中一聲,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秘密太多,日光太亮,我們期盼黎明,卻又提防著暗處的眼楮借著日光看清一切,故你我皆是戲子,咿呀做戲,只道——戲子無情。”
    司中一直都不明白司歸無的話到底是何意思。
    那一日司中哭著走了,司歸無只是靜靜地看著司中走出去。
    我看著你逐漸的成長,以後你成為第二個我的時候就會明白。
    可許瑤離世不到一個月,邊關又傳來了消息,繼蓀國後,其余的小國趁著這個間隙,聯手攻了過來。
    那時候的寶元將才本就稀缺,本打算讓護國軍休整的寶元皇帝在接連敗仗後,終歸還是傳召了司歸無。
    “護國軍,為國而生,護國而亡。”
    司歸無這次又帶著司翊上了戰場。
    這一次雙雙提前得到了消息,提前趕去送護國軍。
    這一次,她沒有錯過目送他。
    她當著當時所有在場的百姓做出了承諾,羽商將會是護國軍的羽翼。
    護國軍再次出現在了沙場上。
    我們為黎明而戰,為萬家而戰,為幸福而戰。
    當第一縷日光宣告盛世的開啟,我們不知道我們能否還站在日光下,感受到那期盼已久的陽光的溫度。
    我們踏著夕陽奔向黑夜,拼盡所能想要撕裂夜空,就算是飛蛾撲火、蚍蜉撼樹,我也希望在我的努力後,你們能替我接受那黎明的第一束溫暖。
    那是我們希望你們能感受到的溫暖。
    是我們對你們愛的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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