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夫沖著池櫻笑了笑,“池櫻姑娘吧,少爺就給我來照顧吧。你去幫我打些熱水來。”
“另外,叮囑別人,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能進來打擾。”
孟大夫說著就已經蹲在了司佑錦的榻邊,為司佑錦把脈。
池櫻打了熱水來,也叮囑了屬下在外守著。
進入帳內,司佑錦身上的衣袍已經被褪去,身上的刀傷十分可怖,後背上是猙獰的刀痕。
看著都讓池櫻覺得生疼。
司佑錦白色的束胸已經被血染紅。
“少爺,我要給您止血了,您背上的傷,恐怕用止血散止不住,所以……”
司佑錦此時已經微微轉醒,趴在床上,有了一絲意識,只是虛弱的嗯了一聲。
“池櫻,出去……”
司佑錦趴在那,閉著眸子。
孟大夫看了一眼池櫻,到現在都還在顧及她的感受嗎?
在這個戰場上,太溫柔可不是什麼好事。
孟大夫起身出去端來了烙鐵和火盆。
池櫻依舊遲遲的站著未走。
孟大夫瞥了一眼池櫻,她倒是無所謂這個姑娘接下來會看見什麼。
準確的說,的確該讓她好好看看,在這到底會受什麼苦。
“少爺,您忍忍。”
說著還貼心的往司佑錦的嘴巴里塞了一團布。
那燒紅了的烙鐵猶十分果斷的落在了司佑錦後背的傷口處。
司佑錦緊咬牙關,死死地咬住嘴里的布條,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然而,那劇烈的疼痛卻讓她的微眯眸子猛地睜開。
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汗水如瀑布般瞬間布滿了她的額頭,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她的手緊緊地攥著身下的床榻上的棉被,手指幾乎要摳進棉花里去。
那棉被被她抓得皺巴巴的,仿佛也在承受著她所遭受的痛苦。
盡管司佑錦的嘴巴被緊緊塞住,但她因疼痛而發出的嗚咽聲還是清晰可聞。
那聲音低沉而壓抑,仿佛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的哀鳴。
每一聲嗚咽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劍,無情地刺向池櫻的心髒。
司佑錦也因為如此暈了過去。
池櫻在一旁,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
孟大夫淡定的處理好司佑錦身上的一切傷口,囑咐道“晚些再給她蓋上被子。”
孟大夫收拾好藥箱正準備走的時候,見池櫻愣愣的在那里,只是淺笑了一下便提著藥箱走了出去。
都說深宮內吃人不吐骨頭,可在這沙場之上,何止是吃人不吐骨頭。
一步一亡魂,一念一悲歡。
在這里,真正能保護自己的,只有自己。
而她,保護了你這一次,你沒有離開,那下一次,你沒有實力,她便有可能會因你而喪命。
就像今天一樣。
不過今天她足夠幸運,撿回一條命。
亦或者可以說,你很幸運,她成功的保護了你。
不過今日這還只是第一次。
可日子還長。
以後的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可就不一定有人像今日這般護著你了。
出帳時,孟大夫還回眸看了一眼池櫻。
這個姑娘是個聰慧的,就算自己什麼都不說,她也都明白,不是嗎?
池櫻看著趴著躺在床上還在昏迷中的司佑錦,她纏在身上的繃帶有著藥和星星點點滲出的血跡。
她的唇瓣微微泛白,閉著眸子,像個好看的瓷娃娃。
池櫻跪在榻邊,握住了司佑錦的手。
腦海中是戰場上副將對司佑錦說的那句話。
“要保護好池櫻姑娘,就得殺敵。”
保護。
她明明自己都會因為害怕而後退。
就因為這保護二字。
一次又一次的擋在了自己面前。
就為了這兩個詞,她就得一次又一次面對死亡的恐懼。
她明明那麼害怕,卻連逃跑的資格都沒有。
不要。
自己再也不要成為她的累贅了。
池櫻心中暗暗的做下了這個決定。
手握著司佑錦的手,就這樣守在司佑錦的身邊,一直到夜里司佑錦才微微轉醒。
一睜開眸子就看見池櫻握著自己的手在一旁守著自己。
池櫻見司佑錦醒了,臉上綻出笑容,“主,你醒了啊……”
可司佑錦卻注意到了池櫻臉上的淚痕。
司佑錦掙扎著爬起身子,跪在榻上,扯到身上的傷口,額角已經出現一層細細的汗珠。
池櫻不明白司佑錦是要做什麼,只是扶著司佑錦,擔憂的開口想要問,卻被司佑錦接下來的動作打斷。
司佑錦跪在榻上,一把將池櫻攬入懷中,牽扯到背上的傷口,輕輕的嘶了一聲。
池櫻剛想問司佑錦要不要緊,卻听見了司佑錦在自己耳畔說的話。
司佑錦此時抱著池櫻,輕輕拍著池櫻的後背不斷的安撫。
“池櫻被嚇到了嗎?”
“別怕,我在呢。”
“別怕,別怕。”
“我會一直在的。”
聲音可能是因為負傷了的緣故,听起來有氣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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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卻溫柔至極。
池櫻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只是怔怔的被司佑錦抱著。
池櫻為司佑錦端來了事先準備好的白粥喂給司佑錦吃下。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池櫻安置好司佑錦,也便回自己的帳內去了。
到了後半夜,池櫻想著白日里的事情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想著去練劍。
池櫻的小帳便在司佑錦的帳邊,可是路過司佑錦的帳邊的時候,卻听見了司佑錦帳內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池櫻行走的步子一頓。
輕手輕腳的站到了窗邊,微微挑開了窗簾,透過縫隙去看帳內的情況。
借著月光看見司佑錦蜷縮著坐在一個角落。
帳內沒有燈火,司佑錦在那個角落,把自己縮做一團。
她在那陰暗的角落輕聲哭泣,嘴里還喃喃著什麼。
池櫻走到了最靠近司佑錦蜷縮著的那個角落的窗邊,貼近了一些。
她听清了司佑錦嘴里喃喃的話。
“小錦不怕,小錦不能怕,小錦要保護好大家。”
“可是真的好痛,師傅,小錦全身上下都好痛。”
“不怕不怕,小錦不怕……”
“我不怕……”
池櫻瞳孔微縮,愣在了那。
看向那角落,小小的人兒縮在那陰暗的小角落,整個人都被陰影籠罩。
明明嘴巴在說著不怕,可是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每一個字都在透露著她的恐懼。
池櫻抿著唇瓣,轉身離開了。
池櫻走去了離營帳不遠的一個空地,這里白日里也會讓士兵操練。
現如今是夜里,也沒啥人會在這。
池櫻抽出長劍在這不斷的練習起來。
剛練完一整套,卻听見了嗤笑的聲音。
一扭頭便看見了司中,司中拿著酒囊坐在一個巨石之上,看著池櫻。
池櫻微微一愣。
司中喝了口酒,語氣里略帶諷刺的說“原以為,你父親那個嗜血的殺人魔頭,也會把他那一身好功夫教給你呢。”
“沒想到只是教了些花架子。”
池櫻別開頭,什麼都沒說,自己的父親很愛自己,他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但不是一個好人。
見池櫻不說話,司中丟下了酒囊,慢悠悠的走到了池櫻面前。
一把奪過池櫻的劍,在手中顛了顛,輕笑了一下。
眸子里劃過一絲傷感。
池櫻不明白司中為什麼會露出這個神色,但卻沒有去問。
司中瞥了一眼池櫻,“你爹雖說是江湖上有名的魔頭,但也可以說是個武學天才。”
“特別是這劍道,也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
“也不知道,你有沒有他的本事了。”
“我只教一遍。”
“你自己看好了。”
語罷,只見司中刷刷地舞動著手中的長劍。
劍勢凌厲,猶如疾風驟雨一般。
司中的臉上始終帶著一抹自信的笑容,仿佛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難倒他。
他手中的長劍更是舞得虎虎生風,每一劍都蘊含著無盡的力量。
此時的司中,和自己幼時見到的父親練劍時不斷的重疊。
他們舞劍時,那個笑容,那個自信的笑容,何其絢爛。
池櫻在司佑錦身邊的這一小段時間內,她從來沒見過司中有過這樣的笑容。
自信且張揚。
而且,將軍的劍法看起來絲毫不比自己年幼時見到的爹爹的劍法差分毫。
甚至比爹爹更添一分凌厲。
殺意卻沒有爹爹那般重。
爹爹的劍法像爹爹一樣是一個亡命天涯的惡徒。
而面前的將軍的劍法更像是一個肆意江湖的俠客。
池櫻也見過司中舞槍,雖說也讓人驚嘆,可卻不如現如今更讓人覺得驚艷。
司中舞完劍,將長劍還給了池櫻,“可記住了?”
池櫻抿唇,低下了腦袋,“只記住了大半。”
司中絲毫沒在意,只是自顧自的走去撿起被自己丟在地上的酒囊。
撿起酒囊,仰頭猛灌了一大口。
“將軍,我……”
池櫻低下頭。
司中看向池櫻,“天下武功變化萬千,別太死腦筋了,傻孩子。”
“自己要有自己適合的劍法,而不是照搬照抄。”
司中說著又喝了口酒,滿意的喃喃,“這酒不錯。”
說著又坐回了自己原本的那塊大石頭上,一邊喝酒一邊看著池櫻練劍。
劍身在月光下寒光微閃,司中淺笑,飲一口酒,抬頭看向月光。
“不如我的昭輝。”
一句輕喃後,是得意的笑容,就連這句話里都沾著少年的得意。
可越笑越苦澀。
司中搖了搖頭,喝了口酒,再看一眼池櫻辛苦練習的樣子無奈的笑了笑。
“這酒現在喝倒是有些苦了。”
司中起身離開,池櫻自然注意到了,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司中離去的背影便自顧自的繼續練劍。
司中來到了司佑錦的帳外。
在門口站了會,輕笑“看來這丫頭哭好了。”
走進帳內,點起了一根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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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了那陰暗角落里的司佑錦,小小的一只,縮在那個角落。
大抵是哭累了,此時她正縮在那個角落睡的香甜。
司中將酒囊放在桌上,走到司佑錦面前,蹲下了身子看著司佑錦。
抬手比劃了半天,眉頭緊蹙,良久,撓了撓頭。
該怎麼不把這小丫頭弄醒抱上床呢?
萬一踫到身上的傷疼醒了怎麼辦?
打暈她?
是不是不太好……
嘶,那該怎麼抱起來呢……
要不不抱了?
萬一著涼怎麼辦。
司中剛想要伸手去試著把司佑錦抱起來,卻沒想到司佑錦自己動了一下。
正是因為自己動了一下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司佑錦直接被疼醒了。
“唔,疼。”
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字眼帶著哭腔。
司中心中一揪,但卻立馬站起了身,後退了一步,站在那居高臨下的看著司佑錦。
司佑錦微微睜開眸子,發現帳內有亮光,先是一愣,而後立馬抬頭看向面前的人。
一看是司中,司佑錦下意識的便已經開口,“父親,我……我這就去練功。”
“練什麼練,就你現在這樣子,是要把自己玩死嗎?”
“上床睡覺!”
司中皺著眉,別過頭,不看司佑錦。
司佑錦慢慢得從地上爬起來,因為腿上也有傷,險些摔倒。
司中一把抓住了司佑錦的上臂,扶住了司佑錦。
“謝謝父親。”
“嗯。”
司佑錦慢慢的趴回床上,司中扯起被子就給司佑錦蓋上了。
連司佑錦的腦袋都悶住了。
司佑錦往上爬了些,冒出腦袋,看向司中。
大抵是燭火的緣由襯得司中臉頰有些微紅,司佑錦眨巴著眼楮和司中對視。
司中先一步別過腦袋不再看司佑錦,“閉眼,睡覺。”
“是,父親。”
司佑錦乖乖的閉上了眼楮,趴在那睡覺。
司中吹滅了蠟燭後,緩緩站起身來,手里緊緊握著那個已經半空的酒囊,默默地走出了帳篷。
一踏出帳篷,就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並搖了搖頭。
他走到一片空曠之地,微微抬起頭,仰望著那輪高懸在夜空中的明月。
月光如水,灑落在他身上,仿佛給他披上了一層銀紗。
他輕輕打開酒囊的蓋子,對著月光舉起酒囊,像是在向月亮敬酒一般。
接著,他毫不猶豫地大口灌下一口烈酒。
酒水入喉,帶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
司中不禁皺起眉頭,搖了搖頭。
眼眸中閃爍著點點淚光,但嘴角卻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呢喃道“這酒啊,真是越來越苦澀了。”
他一邊慢慢走著,一邊自言自語。
“大哥、二哥還有四弟,你們一定要佑好這個丫頭啊,讓她別在沙場上那般輕易的丟了性命。”
“我向來不相信有什麼鬼神之說,但是今天,我也只能祈求你們了。”
說著,司中將酒囊中的剩余酒水全部倒在了地上。
“大哥、二哥、四弟,望忠我所托,待日後黃泉相會,屆時我再請你們喝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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