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
“豆豆!樓下有你的電話!”
“來啦!”豆豆趕緊跑下樓,拿起了話筒。“喂,大雙,你果然打來了。”
“呀!你咋知道是我?”大雙在電話另一頭問。
“嗨,除了你,還有誰給我打電話啊。我今天早上去看過媽了,她……她還好。”豆豆想著明天還是要去醫院里再確認一下花兒的病情,在確認清楚之前,還是不要給家里人徒增煩惱了。
“是嗎?咱媽精神頭兒怎麼樣?心情又怎麼樣?”大雙擔心地問。
“好著呢,你就放心吧!估計再養養身子,就能正常吃飯了。對了,大雙,你這為了打電話,天天晚上往外跑,也怪不安全的。要不,以後要是有事兒的話,我就給你打過去,沒事你就不用打了,這樣你也輕松些。”豆豆害怕大雙晚上一個人進進出出的,被壞人給盯上了。
“那倒沒什麼,我就是擔心咱媽。要是咱家有電話就好了……等我那面館開起來了,掙了錢,我來給咱家裝一部電話!這樣以後咱們聯系就方便多了!”大雙說。
“裝電話?那可不便宜呢!”豆豆驚訝地說,“不過家里要是能有部電話,確實會方便多了,萬一有什麼急事,也好盡快聯絡。”
“這你就別管了,包在我身上!來來回回地跑,確實也不方便。那就這麼著吧!我得趕緊回去了,他們還等我消息呢。”大雙心想,只要花兒一切安好,她也就放心了。“哦對了!豆豆,還有件事兒……”
豆豆剛準備掛斷電話,又問“什麼事兒?”
“就是……就是咱們一起去省城里看你的時候,咱們家里,好像來人了……”大雙吞吞吐吐地說。
“來人了?誰來了?”豆豆好奇地問。
“我听說那人的樣子……可能是你那個‘叔叔’……”大雙小心翼翼地說。
豆豆遲疑了一會兒,“哦……他來干什麼?”
“他……他的腿好像出了點兒問題,好像已經瘸了,是一個人拄著拐杖來的,說是來看看大家的。”大雙說。
“腿瘸了?”豆豆心里一驚。
“嗯……後來被抓住了,就走了,也沒留下什麼話。我就是跟你說一聲,你知道就行。那我就回去啦,你記得照顧好自己,再見!”
豆豆拿著話筒,久久沒有放下,電話里已經傳來了“嘟嘟嘟”的掛斷聲。
“同學,你電話用完了嗎?後面還有人在排隊呢。”宿管阿姨笑呵呵地催促道。
“哦!好,謝謝阿姨!”豆豆趕緊掛上了電話,轉身往宿舍走去,心里還在想,為什麼那人的腿瘸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雖說豆豆一直不承認那人是她爸爸,但她心里也總是有些忐忑的。以前她是年紀小,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命運,只能選擇躲在狗子和花兒身後,逃避外界的真實。可現在豆豆已經上大學了,她也覺得自己應該更理智些,應該找一種合適的態度和方式,對待那個“爸爸”。豆豆只希望,他不要過多地來打擾自己的生活,兩個人彼此安好,各過各的就行。
豆豆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閉著眼楮,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醫院看花兒,可還要等到明天下午下了課才能上完。這次去醫院,她已經想好要好好確認一下花兒的病情,看看那兩個護士口中所說的可憐人,到底是不是花兒。
又到了醫生查房的時間,幾個醫生一起幫花兒重新做了一次詳細的檢查,也確認了她的肢體失去知覺和第一次手術中的操作有關,需要通過第二次手術來治療。他們把狗子叫到了醫生的辦公室,生怕他再像上次那樣,在走廊里鬧事,引得大家議論紛紛,影響醫院的聲譽。
狗子跟著幾個醫生進了辦公室,他面無表情,壓制著內心的憤怒,只為了讓這些醫生能好好研究研究,幫助花兒恢復成以前的那個樣子。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的,如果你同意的話,請在同意書這里簽字。”
狗子看著眼前的同意書,他不得不簽,即便這同意書上寫得清清楚楚,要是這次手術中還有什麼問題,都是有可能的。但他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拿起了筆,重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放心,我們會盡力的,彌補我們在之前手術中的過失。這次手術費用也是全免的,萬一您的家屬有什麼後遺癥,我們也會有相應的補償,就只有一件事……就是請求你們不要對醫院的聲譽造成不好的影響,其他的條件,我們都可以好好商量。”醫生伸出了自己的手,想和狗子達成共識。
狗子抬眼看了看他,並沒有向他伸出自己的手。“這次手術做得好,我就不跟你們廢話。要是……你們就等著瞧吧。”狗子丟下了這句話,直接回花兒的病房里去了。
“狗子,怎麼樣?他們怎麼說?”花兒躺在床上著急地問。
“沒事兒,你放心,都說好了,他們再給你做一次手術,你就可以恢復了。就是……你又要受一次大罪了……唉……怪我!都怪我!我怎們偏偏帶你來這家醫院,找了這麼個醫生!”狗子懊悔地狠狠拍打著自己的大腿,但他知道,事已至此,就算是再後悔,也沒什麼用了。
“狗子,你別這麼說,你也是覺得這里好,才帶我來這兒看病的。咱們這是運氣不好,怪不得你。你別擔心我,我不怕疼,我心里也不害怕。都做過一次手術了,也就這麼回事兒。”花兒對狗子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
“那咱也沒必要瞞著豆豆了,她這一天一趟地往這兒跑,想瞞也瞞不住啊。手術安排在後天,她今天要是來了,我找個合適的時機,就跟她實話實說了吧。”狗子說。
花兒點了點頭,“家里還是先別說了,整得他們干著急。就說……就說咱們在這兒多休養一陣子再回去。”
狗子同意了花兒的說法,他現在回想起往日一家人在院子里的平凡生活,覺得那簡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歡聲笑語,無憂無慮,果然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福氣啊。
大雙趁著苗苗和大壯都去上學了,自己跑到街上,租下了那個菜市場轉角的店面。她站在店里看了很久,不由得心潮澎湃。她已經想好要放幾張桌子、幾把椅子,在哪里貼上菜單,在哪里打包外帶了。
“這天天送弟弟妹妹上學,還要順帶著管教弟弟,都快跟個老媽子似的了……我得趕緊忙起來,干一番自己的事業!總有一天,這鎮上的人,只要想吃面,都會直接來我店里!”大雙在空蕩蕩的店里自言自語,暢想著美好的未來。她打算先做好一切準備工作,等狗子和花兒一回來,她就能在第一時間隆重開業!
大雙從店里出來,仔仔細細地鎖上了門。她站在門口,往後退了幾步,看著門頭上的牌匾,想著面館該起什麼名字才好記。之前大雙一直想叫它“大雙面館”,覺得很自豪,可現在又覺得,叫“大雙面館”草率了些,而且,這名字也不夠響亮。她站在門口,摸著下巴,一頓苦思冥想。
“唉,要是豆豆在就好了,她書看得多,估計隨隨便便就能想出七八個名字給我挑呢。”大雙自言自語。“哎?也不對,太復雜的名字,人家也記不住。我還是得想一個既簡單、又響亮,讓人一听就忘不了的名字。”
大雙往周圍看了看,想找些靈感。“大樹面館?好吃面館?飄香面館?……”
正在這時,一對老爺爺老奶奶相互攙扶著路過,大雙恰好站在路中間,擋住了路,她趕緊往後讓了讓。
“謝謝你,姑娘,我們腿腳不好,走得慢。”老奶奶慈祥的笑著,解釋道。
“沒事兒沒事兒!爺爺奶奶你們慢慢走!”大雙看著老爺爺和老奶奶緩緩走過的背影,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哎呀!真好呀!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恩愛。”大雙突然靈機一動,“哎?對了!幸福面館!就叫幸福面館!這誰還記不住啊?幸福……意思又好,又吉利!”大雙立馬跑過去,估算了一下門頭的尺寸,直接跑去了做牌匾的地方。
大雙訂完牌匾,高高興興回了家,一路上兩手插著兜,哼著小曲兒。不遠的將來,大雙就是一位年輕的女老板了,她只要想想這件事就高興得很。快到家門口,她突然發現門口有人鬼鬼祟祟的,站在牆根邊往里偷看。
大雙靜悄悄地走到那人身後,仔細看了看。只見他一身穿得破破爛爛,最打眼的,就是他拄著的那只拐了。大雙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咳咳咳!”大雙故意咳嗽了幾聲,嚇得那人一下沒站穩,往後踉蹌了幾步。大雙一把扶住了他,也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的臉。
“叔叔……你這是……你怎麼不進去?”大雙尷尬地問。
“哎呀……是大雙啊,是你啊,我不知道你在我後面,嚇我一跳……”豆豆爸爸覺得自己這樣子很不堪,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打個招呼了。
“上次來的是不是……也是你?”大雙大膽地問。
“上次……對,是我,當時你們不在家。我是想來看看豆豆,看看你們的。”豆豆爸爸趕緊解釋道。
“豆豆她考上大學了,已經開學一段時間了。”大雙看著豆豆爸爸說,她知道這一定會讓他很開心。
“真的?!真的考上了?!我就知道!我的女兒,絕對不會差的!”豆豆爸爸高興得臉上的褶子都多了些,顯得臉上更髒了。
“叔叔……這我得說句公道話,豆豆她考上大學,好像跟你關系不大吧……”大雙也是直言不諱,一句話就弄得豆豆爸爸一臉的羞愧。
“這……對,你說得對。你是他的好姐妹,自然是了解她比我多得多了。那她現在還好嗎?在哪個學校?”豆豆爸爸一臉期待地問。
“在省城里的師範大學,八成以後也是要當老師的。”大雙回答道。
“哎呀!當老師好,當老師好啊!”豆豆爸爸激動地都要哭了。
“說來也巧,昨晚上我跟她打電話,還提到你了,不過也沒說一定是你,只猜測是你來看她了。”大雙說。
“是嗎?那……她怎麼說?有沒有怪我,這麼久都沒來看她?”豆豆爸爸的表情變得有些難過。
“那倒沒有,她既沒有怪你,也沒問什麼別的關于你的事情。”大雙如實回答道。
豆豆爸爸的臉上又多了些愧疚,“怪我,是我不好,怪我被迷了心竅……不然,我也不會錯過她上大學的事情了。”
“叔叔……你這腿……”大雙好奇地問。
“哦,沒事兒沒事兒,不小心摔的。”豆豆爸爸苦笑著說。
大雙知道豆豆爸爸一定在撒謊,他這一身的破破爛爛,還一副躲躲藏藏的樣子,分明就是遇到什麼難事兒了。“好吧,你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問了。其實也不是我想知道,我只是想幫你給豆豆傳個話罷了。那叔叔,要不,你跟著我進去坐坐吧,喝杯茶,歇歇腳,光在這門口站著干啥?不過,我爸媽都不在家,去省城了。”
“不了不了!我還有事兒,這就要走了!”豆豆爸爸知道自己這一身狼狽,不配去別人家里做客,更何況他最想見的豆豆並不在家,他去了也沒什麼意義。
豆豆爸爸拄著拐,艱難地往前走了幾步,“那我就先走了,替我向你們家里人問好!”
“叔叔,要不我送送你吧?你這腿腳不方便,自己能行嗎?”大雙看著也實在不忍心,她想著這好歹也是豆豆的爸爸,豆豆雖然嘴上一直不說,但心里肯定還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回吧!”豆豆爸爸向大雙點了點頭,又揮了揮手,讓她趕緊進屋去。
大雙假裝進了屋,又偷偷跑出來,站在角落里,看著豆豆爸爸的背影。豆豆爸爸一瘸一拐,步履蹣跚,但他又發出了一陣陣的笑聲,能听得出來,他那是發自肺腑地為豆豆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