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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佔據的這塊熱土之上,歷來都有文死諫、武死戰的傳統。
無論當家君主姓甚名誰,文官若是敢直言勸諫,不惜以性命為代價換取君王醒悟,那在史官筆下,是值得大書而特書的事情。
大雍朝,不外如是。
太祖、太宗年間,均有文官因直言勸諫,死于廷杖下。
就連疏于朝政的高宗,亦有文官因他而死。
不過到了乾佑帝這里,文死諫似乎成了一種奢望。
不是沒有文官進言,更不是乾佑帝仁厚。
僅僅是因為,有執劍人存在。
乾佑帝從來不在朝堂之上對文官用刑。
有執劍人在,這種事輪不到他出手。
早年執劍人惡名在外,沒有幾個官員敢觸他們的霉頭。
哪怕是不怕死的言官。
同樣因為執劍人的存在,乾佑帝一朝的言官,存在感極低。
言官,主要指督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
這群人官職品級不高,最多六品。
然而其地位,卻是非常突出。
只要是他們看不順眼的事,都敢插上一杠子。
他們的任務,就是替皇帝監察百官。
執劍人搶了他們的飯碗之後,他們在乾佑帝這里,主要任務變成了上朝充人數。
然而這條默守了三十年的規矩,在乾佑三十一年六月第一次早朝,被打破了。
近日,督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因為同一件事,上了無數封奏折。
“陛下,衛昭身受皇恩,卻不知為陛下解憂。在臨安府半年,寸功未立,卻將整個臨安府攪的雞犬不寧。如今更是膽大包天,擅殺朝廷二品大員。此等行徑,若不嚴懲,我大雍律法威嚴何在?”
“還請陛下降旨,革去衛昭臨安知府一職,將其緝拿歸案。”
乾佑帝看著殿下慷慨陳詞之人,頗為陌生。
仔細想了好半天,也沒記起來他是誰。
等他說完,乾佑帝問道︰“愛卿看著面生,你如今官居何職啊?”
“臣乃吏部給事中,陸鞏。”
乾佑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吏部給事中,朕記得前些日子剛換過人,難怪看著面生。”
“陛下,請您降旨,革職衛昭,由六扇門將其緝拿回京,交由三司會審。”
“革職衛昭?為何要革職?”
“衛昭在臨安府,殺死巡撫余繞梁,此乃大罪!”
“哦?陸愛卿可有證據?”
“陛下,余繞梁妻兒已于前日入京,狀告衛昭的訴狀,便在順天府衙。”
“你這麼一說,朕倒是想了起來,順天府尹像是上了一封奏章。不過,他手中似乎也沒有證據。”
衛昭的臨安府知府一職,乃是乾佑帝親自任命。
朝堂之上,大家心知肚明。
至于為何要在此時處置衛昭,群臣心中門清。
乾佑帝,自然也是。
依大雍律例,二品巡撫死于臨安知府治下之地。
先不說凶手是不是他,一個治地無方之罪,怎麼也跑不了。
彈劾衛昭的奏章,半個月前就擺在御書房里。
只是乾佑帝始終視而不見。
這才有今日吏部給事中陸鞏于殿內奏請,然而乾佑帝的表現,卻是擺明了不打算處理。
一陣沉默之後,承天殿忽然響起了 的聲音。
群臣人頭攢動,不一會兒,殿中央站了兩排人。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言官。
“眾愛卿這是何意?”
“懇請陛下,革職衛昭!”
“懇請陛下,革職衛昭!”
“懇請陛下,革職衛昭!”
言官們的要求,整齊劃一,大有不革職衛昭,今日便不會下朝的氣勢。
乾佑帝氣定神閑,看著面前這群人的表現。
二十多年了,他差點忘了大雍朝廷,還有一群言官。
他們的職責,是替天子監察百官。
監察來監察去,把自己身邊能信任之人,監察到一只手便能數過來。
五姓七族的大臣們,倒是越來越多。
革職衛昭?
笑話!
五月的休沐,見了秦國公一面。
他把臨安府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自己。
還是大哥目光毒辣。
那衛昭居然有九品修為,也難怪他會如此看重。
執劍人現如今只能在雍京行事,天下十三州,半數以上都掌控在五姓七族手里。
衛昭在臨安府,做的很好。
若是他能再進一步,會更好。
殺一個余繞梁算什麼?
若是他喜歡,幾州巡撫,五姓七族圈養的狗,他挨個砍了都行。
這群混賬東西!
言官們喊了半天,不見乾佑帝理會,他們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等殿內再也無人說話時,乾佑帝道︰“朕今日累了,散朝吧。”
言閉,也不等群臣說話,他轉身離開。
乾佑帝走了。
言官們卻是鐵了心,今日不處理衛昭,他們絕不可能離開皇城。
午後,用過午膳的乾佑帝得到消息,言官們這會兒,都跪在午門外,要求革職衛昭。
如果陛下不答應,他們便長跪不起。
听罷,乾佑帝冷笑一聲。
“那邊讓他們繼續跪下去!”
……
衛龍山莊。
錢滿貫最近心情極好。
好到隨時隨地,都能哼著小曲。
入夜,他一路哼著小曲,進了蕭肅的房間。
“老蕭,喝酒呢?怎麼不叫我?”
蕭肅瞪了他一眼,“我這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連敲門都不用。我叫不叫你,又有什麼區別?”
“怎麼能沒有區別?你叫我那是咱倆兄弟情深。我上門找你,踫到你偷喝酒,你那叫做賊心虛。”
“行了,你也別廢話,找我有什麼事。”
“不急,先讓我來兩口。”
錢滿貫拿起蕭肅放在桌上的酒壺,就往嘴里塞。
蕭肅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等酒壺中再也滴不出什麼時,錢滿貫咂吧著嘴,贊嘆道︰“好酒,好酒啊!”
“怎麼,山莊人人喝得起的酒,到了我的酒壺,就變成好酒了?”
“嘿嘿,那是。喝你老蕭的酒,味道就是不一樣。”
“說吧,到底什麼事?”
錢滿貫收起臉上的笑容。
“言官們今日要陛下處置衛公子,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嗯,京城已經傳遍了。”
“大掌櫃可有指示?”
蕭肅搖頭,“我已有好幾日未曾見過大掌櫃了。”
“看來這件事,大掌櫃是想要我們自己處理?”
“其實也不用你我操心什麼。陛下執掌朝政三十年,言官們可有可無。如今突然彈劾衛公子,不過是五姓七族鼓動而已。”
“這點我自是知曉,只是言官們都跪在午門外,這大熱天的,真要死幾個人,陛下怕是又要被扣上昏君的帽子了。”
蕭肅笑了兩聲。
“你覺得陛下會在意這些?”
乾佑帝是什麼人,錢滿貫或許還不熟悉。
他蕭肅心中有數的很。
當年的魯王府,魯王雍桓可是從來都不怕人罵他。
更是不在乎外人說他什麼。
做了皇帝後,他才略有收斂。
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雍桓,根本不在乎名聲。
明君?
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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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軍師早死,要不是大將軍執意要去北境。
今日坐在龍椅上的男人,是不是姓雍還兩說。
一群言官想靠惡名逼著陛下就範,真是痴人說夢!
這群蠢貨,這時候跳出來找死,倒是給了太子機會。
詹士府的人,禮部安排了一批。
若是這群言官都死了,正好都換掉!
“老蕭,你這表情什麼意思?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得意?”
蕭肅走神時,卻不知錢滿貫一直盯著他。
听到他的話,蕭肅老臉一紅。
“言官那里不用理會,他們都死在午門外最好。”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媽的,還是大掌櫃眼光獨到,居然能識得衛公子這塊璞玉。”
蕭何想起了去年的事情。
那時候,他對衛昭的印象可不怎麼好。
如果不是因為軍師的遺物,說不定自己還會把衛昭趕出去。
大掌櫃就是大掌櫃。
大雍最年輕的九品中,甚至更強……
把他放在五姓七族的腹地,安全問題無需多慮。
朝中有陛下為他撐腰,只要衛公子不被收買,五姓七族也拿他沒有辦法。
執劍人這麼多年,第一次在地方上,有一位屬于自己的官員。
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幾個月之前,衛公子來了一封信。
說是要負荊盟秘籍一類的東西。
他原本不知道要不要給送去,特意去請示大掌櫃。
哪知大掌櫃听說後,還把自己說了一通。
但凡是衛公子的要求,無論多麼不合理,都得滿足。
蕭肅便將五院收藏的秘籍,都送去了臨安府。
今日再看,自己還是不夠信任衛公子!
不應該,真是不應該!
隨後,蕭肅又去尋了兩壺酒,與錢滿貫對飲至深夜,方才休息。
……
火紅的太陽炙烤大地,午門外的言官們,像是吃了定心丸。
一天一夜過去,依舊沒有人離開。
到了正午,終于有人撐不住暴曬,倒在地上。
周圍的御林軍,像是一根又一根木樁子,絲毫不動。
乾佑帝依舊上朝,但言官與衛昭的事,無論誰提,他都推辭不予理會。
一連三日,終于有躺在地上的言官,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