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我從未如此清醒,這幾年我真的想明白了許多。”
“年少時,我以為自己能給你依靠,所以還沒加冠就肆無忌憚地表達自己的愛意,現在想來是幼稚之極。所以你選擇沈 ,沒選我是對的。”
“我從來都是自以為是地把自己認為好的給你,但也從來沒問過你想要什麼。我以為自己是在寵你,其實就是滿足自己的私欲罷了。”
“不是這樣的燕臨,你待我極好。”姜雪寧有些心疼眼前這個風塵僕僕而來,卻沒休息就這樣拉著她訴衷腸的人。
“寧寧,你听我說。”燕臨抓住了她的手,卻看到了自己有些皸裂的手與她潔白的玉手形成的色差,他將手縮了回去。
剛剛忙著吃醋,倒是沒注意自己是如此的狼狽,早知道就該先回府梳洗的。
時至今日,他沒有了從前的驕傲,竟也有些自卑了。
姜雪寧對這些向來敏感,他一個縮手的動作她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真是傻燕臨,保家衛國的將軍,手糙點怎麼了?她還能因為這嫌棄他不成?
姜雪寧起身,對外吩咐了什麼,然後坐在比較舒適的榻上。
榻邊有軟凳,她示意燕臨過去坐著。
“你慢慢說,我听著。”姜雪寧眼神溫柔了幾分。
她久居深宮,無法設身處地地去感受邊關將士的艱辛,但盡管如此,她也知道,如今大燕的安穩是燕臨這些將士拿命拼來的。
所有捷報背後必然是血的代價,所以,燕臨不該在她面前自卑,是她不配。
“寧寧,我知道,在我第一次滿懷怨恨離京,又滿腹仇恨回來報復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配不上你。”
“你是那皎皎雲中月,我是烏烏水中泥,我......”
“燕臨,你若是要說這些就滾吧?你是為百姓拋頭顱灑熱血的勇猛將士,你救多少人于水火,怎由的你自輕自賤?更何況,你不是武將嗎?哪學來這些文縐縐的東西?”
“你待謝危、張遮均有所不同,我以為你喜歡這些,你若喜歡的話,我可以學。”燕臨言辭懇切。
“學什麼?我後宮多的是些會說酸詩的人,你何時見我對他們另眼相看了?至于謝危和張遮......”是她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我時常覺得自己虧欠了你,從前是,現在更是。”他低頭,看著她撫在小腹上的手,然後將自己污濁不堪的手再次藏了起來。
他沒有寬袍可以遮擋,所以就這麼背在了身後,看著不像是威風凜凜的將軍,倒像是個老學究。
“你呀,是欠了我的。但你為大燕做的一切足夠你還清所有了。”
“但你也說了,那是為大燕,為的我燕家軍的使命,並非為你姜雪寧一人。我該為你做些什麼的,只為你一人。”
“所以,燕家軍的兵權,寧寧,你收下吧。”
“你為我做的有許多了,從前便是,至少有你在我從未吃過虧。尤其是在我剛回京的那段時間,我時常覺得自己爹不疼,娘不愛的,但是你給了我囂張跋扈的底氣,我跟在你身邊才能在街道橫行,也免受許多母親的責罰。”
“所以,你不必覺得虧欠。我們早清了。”
“我不要和你清,我們之間怎麼能算清呢?我對你做的那些事怎麼都清不了的,我強迫了你,又拋下你一次又一次,這怎麼能清呢?我要用一輩子贖罪。”
寧寧,求你,別跟我兩清,我寧願欠你一輩子。
談話間,蓮兒竟端了一盆熱水,熱水里似乎還放了什麼乳白色的東西,聞著像是牛奶,但又伴著其他的清香。
蓮兒將盆置于架子上,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先去淨手。”姜雪寧吩咐。
燕臨十分乖覺地走過去,將手置于盆中,不多時,乳白色的水就變成了烏黑。
他就說自己是烏屋水中泥嘛,這比喻簡直恰當的很。
“這是霜雪特調的用來淨手的水,不僅可以洗去污垢,還能滋潤肌膚。”
燕臨有些尷尬,這意思還是說他太粗糙了,不過也確實如此。
自從父親去世,侯府倒台,他再也沒過過一天養尊處優的日子。
“你浸泡片刻,然後過來。”姜雪寧看他情緒不佳,就知道這家伙該是又誤會了。
“嗯。”燕臨應下,盡量不流露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