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對徐棠起了強烈的好奇。
    一個女子敢公然對抗夫家,並弄得滿城皆知,對女子不易,對世家女更是大逆不道,有違禮法。
    徐家對男子的教養更上心,要求男孩子要經歷錘煉,要有出息。
    對女孩子是嚴格按傳統方式教養,徐家的女子將來都要嫁出去為宗婦。
    鄧家憑著富有一躍成為京中新貴,徐棠是標準下嫁。
    勛貴之家要求主婦是什麼樣子,徐家就培養女孩子成為什麼樣子。
    徐家男子娶親也有嚴格要求。
    “自由”一詞在徐家本不存在,也許在世家與貴族中都不存在。
    徐棠的行為被整個京師的貴族圈子排斥。
    有宴請也會請她,畢竟她的婚約還在,而且頂著徐家的名頭,主家不好太過分。
    不看徐棠也要看徐家的金字招牌。
    徐棠明知整個京城對她有著怎樣的看法,她仍然頂著巨大的壓力參加宴會。
    一道道另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灼燒,連旁人都替她難堪。
    她強忍著和人談笑,招呼,憋著一股勁,不願低頭。
    她想不通,一件事很明顯不是她的錯,為什麼大家都會怪她。
    要不是機警,那男人就把髒病傳到她身上了。
    到現在她也不願回憶兩人沖突的過程。
    徐綺眉夜宴京中年輕公子小姐,宴請放在徐公府,李嘉也收到帖子。
    放平時他不屑參加小女孩舉辦的宴請。
    金色帖子放在手上,從溪拍著李嘉肩膀道,“主請人只做了三張金帖,這張還叫我特地送來……”
    綺眉不懂掩藏心事。
    從溪同情地看著自己的好兄弟,愛莫能助地聳聳肩,“你會去的吧。”
    李嘉對綺眉的小心思完全不兜搭。
    他的心思不由飄到另一個女人身上,“你小姑姑還好嗎?我听到許多流言。”
    從溪黯然,“我很同情小姑,但這不是旁人可以左右的事,昨天夜里我父親同小姑姑談了許久,我偷听一點,主要還是勸她回夫家。”
    “她處境很難,放棄財產出了鄧家門頂著徐姓不可能再嫁,徐家她也回不來,就回來了生活在自家人的冷眼中,整日悶在屋里有什麼趣?”
    “我也恨姓鄧的,他的行為算不得好男人,可偏沒辦法對付他,那點褲襠里的事放在男人身上,不過是小事。”
    “你知道姓鄧的家族多有錢又多俗氣嗎?這都是命,只能說我小姑命不好。”
    他看似在發牢騷,李嘉卻知自己這位朋友是個細膩敏感的人,平時從不說人長短,這次說這麼多,意有所指。
    對于好友的提醒,他只能點頭。
    “你去嗎?”從溪揚了揚陽光下發光的請帖。
    李嘉接過帖子,幾乎沒有猶豫,便答應,“去。”
    他仿佛從徐從溪眼中看到一絲失望。
    再看,朋友臉上洋溢著高興的笑意,“那咱們到時見。”
    李嘉到此時為止對綺眉只是單純的看不見。
    她和別的千金小姐沒什麼不同,高傲、美麗,像優雅的天鵝。
    這些東西,每個小姐看起來天生就有一套。
    每個他見到的女孩子都開屏似的向他展露最完美的自己。
    他見得太多,壓根沒感覺。
    宴會時,綺眉穿梭在小姐中間,男賓與女賓一面屏風之隔。
    那屏非常大膽,用得是紗屏,兩邊的年輕人互相能看到隱約的身影。
    場面十分熱鬧。
    綺眉的聲音不時傳到隔壁男賓處。
    李嘉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尋找那個影子,心不在焉,沒听到綺眉的聲音。
    旁邊一位公子與李嘉踫杯,打趣地說,“今天咱們綺眉小姐的心思都白費了,六爺今天出來沒帶魂。”
    李嘉回頭,一臉疑惑,“啊?”又把目光投到紗屏那邊。
    整場宴會,他都捕捉著那道影子,她無聲無息,也不見與旁邊人交談,獨自坐在位置上飲酒。
    仿佛有個罩子把她和旁邊的世界隔絕開了。
    他就這麼看著,直到她起身,踉蹌一下,被身邊女伴扶住,走出賓客廳。
    李嘉趕緊起身,出了男賓席。
    他遠遠跟著徐棠,走在樹中間,好不讓前面的兩位小姐和隨行丫頭發現自己。
    走了一會兒,見徐棠和同行的女伴說了幾句,那女孩子推辭幾下,帶著丫頭離去,李嘉心中一陣竊喜。
    “你去廂房把我披風取來,再取個帕子過來。”徐棠又吩咐丫頭,如此她便落了單。
    等丫頭走得遠了,徐棠繼續向前,這是往水邊走的方向。
    他遠遠跟著,頭頂上白白的月亮升起,所有景致似籠了層紗,朦朧而淒清。
    他走得極小心,不敢驚嚇了她。
    她又走到上次初次相遇之處,走到水榭上,仿佛站在水中央,水光下她像個蒙著愁緒的仙女。
    他不由從暗處走出來,緩緩向她走去,離她還有一段距離時停住腳步。
    “夜深露重,獨自莫憑欄,小姐可有心事?”他故意用輕松打趣的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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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棠回過頭,見了他並不驚訝。
    他便又向前走,走到她身邊,不知是不是喝多酒的緣故,她的臉頰和眼眶都紅紅的。
    她回過頭又看向水中央,“你听,多麼熱鬧的夜晚。”
    李嘉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到她。
    “這麼多時日,你也該听說過我的事了吧。”徐棠問。
    “嗯。”李嘉簡短回應,“我不覺得國公府做的對,也不贊成徐忠的做法。”
    “他是男子,是你的兄長,此時正是該出頭的時候。”
    “你誤解了徐忠,他願意為我擔著,可他再厲害,厲害不過徐國公府的規矩,我也不能那麼任性只顧自己。”
    “上面還有我父親和母親,還有眾多妯娌,我甚至不如寡婦,至少寡婦回娘家是帶著產業的。”
    她眼淚帶了淚光,“我不服,這會兒我頂著旁人異樣的目光出席這種場合,那男人卻在瀟灑快活。”
    “我好想自己決定自己的路,可又好像沒路可走。”
    她自言自語,語氣沒有半分放棄的意思。
    “這個世界不公平,人人都知道,這種認識很淺薄,當不公落在你身上,你才能真正體會到其中滋味。”
    “我不會低頭,也不願回到賤人身邊。”
    “離開賤人還要把財產留下,倒像我是賣到他家的。”
    她語氣溫和,言辭卻直白得近乎粗魯,儀態保持著淑女的優雅。
    強大的反差讓李嘉詫異又隱隱感覺這樣說話很過癮。
    “那你會如何?國公府會不會不收留你?”
    她淒然一笑,語氣卻堅定,“我會和所有人斗到荷包里只余一文錢,我可以變賣所有私產住在外面,不體面又怎麼樣,人不靠體面活著。”
    她的話像有魔力,李嘉听得入神。
    他受的教養與徐棠的話有極大反差,他從小被要求要體面,貴族的面子是天大的事,關乎尊嚴,關乎品行……
    可是她的話與世俗全然不同,現在他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視她為異類。
    她縴細的外表下極具主見的個性,的確要被那些人看成洪水猛獸。
    兩人正聊,一群人遠遠招呼道,“水榭台上可是六爺?”
    “正是。”李嘉十分不快。
    徐棠向他行個禮,“告辭,我不想和他們打照面。”
    她從一旁溜走了,這個行為被找來的人視為心虛。
    中間就有綺眉。
    幾個丫頭打著燈,來尋他的人有兩位同綺眉要好的小姐,還有從溪和幾個相熟的公子。
    他們自小就彼此相識,是很好的朋友。
    就听綺眉語氣極不好對身邊的小姐妹道,“我小姑沒規矩到府里了,宴會上把男賓客私自帶走。”
    “小姑要是看不上我,可以不參加,咱們的宴請都是自願的。”
    李嘉看向小路上的苗條身影,徐棠的腳步似是頓了下,走路的姿態十分放松慵懶,這種程度的攻擊對她並沒造成什麼影響。
    他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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