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她的傻夫君到現在還跑去求母親開恩。
    放杏子回房,只不叫她出宅門,等查清此事再放她出去。
    他只想到杏子冤枉,卻不知後頭有人操縱。
    最壞的結果,杏子預料錯了。
    最壞不是青連休了她。
    而是她完全被禁錮在薛府的宅院中。
    甚至,禁錮在這一小片破舊的院落里。
    她腦海里蹦出自己誤闖入的那個小荒宅,那里是不是也曾囚禁著一個和自己一樣的桀驁的女子?
    她支著腦袋,有些責怪自己。
    賬房之事和她自作主張進宮之事,已經讓老夫人打定主意教訓她了。
    為了讓她放松警惕,還收了她從雲之那兒拿來的禮物。
    而前一天夜里,大嫂說過,二嫂陪老夫人半宿。
    定是那夜老夫人生了大氣,下了命令,叫二嫂收拾收拾她這個不懂事的野丫頭。
    之前,杏子太自信了,因為對方的身份和年紀而看輕了對手。
    以為對方是個整日不出門,不懂外面世界的老太太。
    不不,她是在大宅門里斗了一輩子的管家主母!
    杏子在房間中轉來轉去,她得想辦法脫困。
    比起剛嫁入薛家,她是越混越差。
    她一聲輕笑,嚇壞了阿蘿。
    “阿姐可是氣瘋了?”
    杏子搖搖頭,輕聲說,“不經歷這樣的事,我怎麼能變得更厲害?”
    “現成的師傅,還不止一個。”她邊說笑,邊脫衣上床。
    她不擔心,老夫人不過在懲罰她罷了。
    畢竟,二嫂、老夫人、杏子自己都知道,那碗藥干干淨淨。
    她閉上眼,感覺自己剛睡著就又被人推醒了。
    “阿姐,二夫人來了。”阿蘿在她耳朵邊說。
    窗外的天色還是青的,時間還早呢。
    杏子懶得動,因為恨意不想見二嫂。
    好奇心又作祟,想知道對方剛害過她又來做什麼?
    想了半天,還是披衣起來。
    隔著門,二嫂先開了口,“杏子妹妹耐心等幾天,我會放你出來。”
    她倒說得明白,“到時姐姐給你賠不是。定不讓你白受這委屈。”
    阿蘿忍不住開口,“少夫人知道我家小姐是冤枉的怎麼不去說明白?”
    二嫂在門外仿佛輕笑了一聲,之後便不說話了。
    杏子知道對方不想與她結怨。
    從前的情義也並非都是假裝。
    只是老夫人精準地知道杏子與二房交好,掌握的並不是二嫂的心思,而是她的心思。
    別人想接近杏子未必做得到,二嫂卻能做到。
    杏子打個寒顫,那總是眉目和氣的老夫人,在她心中已經是個不得不讓她另眼相看的女人了。
    天亮起來,下人送來早飯,杏子不願吃也不敢吃。
    阿蘿忍不住餓先吃了。
    又過了半天,杏子才勉強吃了一口。
    她本就愛動,關在大宅子里都能逛幾個時辰。
    現在囿于這一方小天地,她幾乎煩躁得快跳起來。
    青連來瞧了她,隔著門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三嫂送了些點心過來。
    大嫂送了時鮮水果,帶著些諷刺說,“弟妹吃水果,水果下不了毒。別的吃食還是謹慎些的好。”
    所有來瞧她的人都不信她在湯藥里動了手。
    可是,沒人能證明。
    這樣過了一天,杏子憋得在屋里轉悠不知幾百圈。
    第二天一早,青連頭一個過來,杏子听出他聲音不對,忙問,“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了?”
    青連帶著濃重的鼻音道,“好媳婦,你保重好身子。”
    這話叫杏子頭發都豎起來了,她拍著門叫著青連,“你說清楚,怎麼了?”
    青連走後,二嫂就來了,隔著門杏子終于肯和她說話,“二嫂,你知道我是清白的,你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靜默了許久,二嫂聲音透著疲憊沙啞,“好妹妹,你當初該听二嫂的話。”
    杏子心中起了不祥預感。
    昨天她還自稱“姐姐”今天就變回了二嫂。
    她發狂地拍門,“你說,到底怎麼了?”
    “二嫂和二哥一定保你出來。你放心。”
    不管杏子如何呼喊,二嫂還是離開了。
    大嫂和三嫂沒來。
    卻等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薛青雲。
    一道高高的,端正的剪影立于門前。
    “六弟妹。”他聲音平和,但既然不顧身份來瞧弟妹已經說明問題了。
    杏子靠在門上,少氣無力問,“一個個都瞞著我,定然出什麼事了。”
    “莫不是說我害二嫂子,要把我關在這里一輩子?”
    “那你讓青連休了我,放我出府好了,我保證不與薛家再有任何關聯。”
    二哥靜靜听她發瘋,等她牢騷話說完,才道,“你嫂嫂中毒虧了我下藥及時,才挽回性命。這事必得有人擔責任。”
    杏子听了頭發都要豎起來,“你們把蔓兒怎麼了?”
    她趴在門上叫道,“不該好好查查毒藥來源?平白讓一個丫頭擔這個責任。是我下的方子,該我自己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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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已經有了最壞打算。
    “弟妹說這話把青連置于何地?”
    “做哥哥的勸弟妹一句,出來後安分守己。”
    杏子知道說得再多也是白費。
    大家站的立場不同,利益不同,當然做法不同。
    “你二嫂已經在說服母親放你出來。你若不答應我的要求,恐怕還得在這兒關上一段時日。”
    “為什麼會這麼嚴重?”杏子問,“明明二嫂很快就沒事了,卻非要懲罰誰?”
    青雲靜默片刻說,“你的一時任性,折騰得是別人的性命。”
    杏子心內大慟,一下撲在門上問,“你們處死了蔓兒?”
    她感覺自己正慢慢滑到地下去,卻沒能站起來。
    青雲隔了門聲音低沉,“處死了我的小妾。”
    杏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碗湯藥,和住在角落小院中不知名的小妾有什麼聯系?
    怎麼又會平白搭上小妾的性命?
    “我曉得困在宅子里滋味不好受。但你要知道你是青連的正妻,出了事也許不必擔責,但總有人要倒霉。”
    “希望你珍視別人的性命。”
    他悄聲無息離開了,腳步聲輕得杏子沒意識到門外已經空了。
    又過了三天,沒一個人來看望她。
    這種滋味已經嚇壞了她。
    除了每日三餐送過來,整個院落只有她和阿蘿。
    不敢想,當時如果不是二哥一句話留下阿蘿來陪她。
    現在的她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度日如年,原來是這般難熬。
    太陽又升起來,映紅了窗紙,外面遠遠的听到放鞭炮的聲音。
    阿蘿跑到窗邊貼著窗子听動靜,“是府里在放炮呢,有什麼喜事?”
    听到二哥暗示蔓兒被罰,她並沒告訴阿蘿——她想著也許打了蔓兒,她會好好給蔓兒治傷。
    她們三人在最難的時候,結過伴,杏子救過她二人的命,三人情同姐妹。
    沒結拜,是蔓兒說拜姐妹佔了救命恩人的便宜。
    兩人都認她做主子,發誓要好好照顧杏子。
    所以有時喊她小姐,有時喊她阿姐。
    杏子在心底把兩人當做除鳳藥和青連外最親近的人。
    她很想給自己荒蕪的生命,種上些不可分割的、扎下根的感情。
    蔓兒不會死,這件事跟本沒查清,怎麼可能處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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